现任宗子很快得了消息赶来,他大约花甲之年,怒喝出声:“你是何人?敢闯我柳家?”
“晋阳侯裴铉。”裴铉自报家门,面带微笑。
老狐狸装什么,第一天拜访他就递了拜帖。
宗子抚摸着花白的胡须,歉意一笑:“原来是小侯爷啊,有失远迎啊。”
“前儿才递了拜帖。”裴铉不留情面地戳破,“难道堂堂宗子竟不认字?”
他话说得很是刻薄。
宗子脸上一边,还是强忍怒气说道:“估计是门房的人做事出了岔子,失敬了。”
裴铉没再得理不饶人:“竟然如此,本侯来讨杯茶水喝,你不介意吧?”
“快请。”宗子被奚落一番,还是打碎牙吞进肚子。
柳家的大厅挂满了历代留下的书画,看起来倒是个纯正的读书人家。
丫鬟们捧上两杯上好的大红袍茶水,便恭敬离开。
“侯爷尝尝,这是新茶。”宗子笑道。
裴铉示意林韦德递上礼盒:“这是准备的礼物。”
林韦德将礼盒放在宗子面前,接着打开盒子,里面是和田玉异兽形砚滴。
模样精致,雕刻手艺极佳。
和田玉、异心。
宗子的脸色却变了一瞬,又迅速恢复。
“侯爷如此破费,这礼柳家不敢要。”
裴铉不屑地上下打量一番,漫不经心:“你确定不要?”
宗子依旧咬着牙拒绝了此礼。
裴铉也不是什么好耐心之人,懒得和他多说,带着林韦德起身就走。
宗子眼眸闪过一丝震惊,没想到裴铉这么快就放弃了,他还以为裴铉会软磨硬泡。
马车内,林韦德看着闭目养神的主子问道:“侯爷就这么算了?”
裴铉睁开眼有点不耐烦:“宗子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有什么好办法?”
林韦德尴尬地摸摸鼻子,侯爷都没法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又听见裴铉浑不在意地笑笑:“不过宗子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
“侯爷的意思找柳家其他人?”林韦德思考后问道。
“青州势力三足鼎立,难不成他柳家就能上下一心。”裴铉轻蔑地嘴角上扬,“宗子之位,想取而代之的人多得如过江之鲫。”
“属下明白了,立刻寻人去办。”林韦德赞同地点点头。
裴铉把玩着腰间挂坠着的白云仙鹤香囊,区区一个柳氏还以为闭门不出,就能不卷入漩涡,平安无事了?
两不相帮,听起来是明哲保身了。
可这条道理,是在能够独善其身的情况下才能实施。
他裴铉大张旗鼓登了柳家门,送了重礼。
只要有一个人柳家人跳出来,谁还信柳家不愿意搅合这件事。
几日后夜晚繁星点点坠于夜空,此时春季拂来的微风带着点暖意。
李郡守推开书房的大门,关上门后一个人慢步走在烛台后,欲要点上烛火。
却倏地背影僵住,厉声道:“是谁?”
坐在红漆木座椅上裴铉缓缓笑出声:“李郡守,好久不见。”
未点烛火,单凭撒下的点点银灰只能朦胧地看见他慵懒散漫的身姿。
裴铉一行人入青州,不可能瞒得过一州郡守。
“小侯爷。”李郡守笑着回答,“好端端地怎么晚上来寻我?”
“白日来,恐怕李郡守视本侯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裴铉嘴角带笑,却眼眸犀利地盯着他。
李郡守装傻:“下官定会高高兴兴相迎。”
“李郡守的生辰快到了,本侯提前来祝贺,想必你很是欢喜。”裴铉无趣地把玩着李郡守书案上的印章,“李郡守的生辰宴定要大办才行。”
后半句意有所指,李郡守眉头紧皱。
显然不想参与两派之争。
“新帝没登基之前,他忠国公都爬不上那个位置。”裴铉继续说道:“你凭什么认为现在他还能爬上去?”
李郡守依旧没说话,先帝无子,新帝是过继称帝。
如今新帝尚无子嗣,就是有子嗣也年纪尚浅。
有朝一日一命呜呼,皇位可又轮到忠国公身上了。
“下官也想为皇上分忧解难,可青州城不是下官一个人说了算的。”李郡守开始打马虎眼。
“可你李郡守举办生辰宴,整个青州城有头有脸的谁敢不来?”裴铉慢悠悠继续说道。
“下官向来孑然一人,无故邀请众人恐怕引人生疑。”李郡守推辞。
裴铉的意图很明显,用他的名义举报生辰宴,将人一网打尽。
省时省心,而且动作小且迅速。
裴铉凉悠悠开口:“不要这顶乌纱帽了?上贡的和田玉数量对不
上,你应该睁只眼闭只眼很久了。但如今已彻查下来,还不戴罪立功?”
李郡守苦笑一声,乌纱帽固然重要,但也是在能保住小命的情况下。
裴铉等久了不耐烦了,长腿交叠搁在他书案上:“明给你说了,你一家老小都被圣上盯上了,你自己选。”
语气里满满的威胁,若是不肯帮新帝,他的家人就危险了。
李郡守面色震惊,嘴唇哆嗦。
沉默片刻后他声音艰涩开口:“我办。”
裴铉轻啧一声,他以理服人说的口干舌燥,最后还是得靠手段震慑。
人呐,有了更糟糕的选项,就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上一个还不能接受的。
不知道宁泠是不是也这样选?
“三日后,就静待李郡守的好消息了,你的府兵一并借用了。”裴铉起身离开。
柳家不过是他对外的幌子,地头蛇还是有地头蛇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