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宁泠就醒了,梳洗整理一番后去找紫叶。
紫叶打量着面前的宁泠,一双灵动的眼眸,长如羽扇的睫毛,唇红齿白的美人。
“你伺候侯爷的时候要小心,莫要粗枝大叶惹恼了他。”她叮嘱道。
此时的裴铉已是外出上值了,宁泠有心打探些消息。
她笑吟吟答道:“姐姐教导的是,不知侯爷身边有几个侍女伺候?”
紫叶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但还是开口回答:“以前只余我一人,如今你来了。”
余?那之前的人呢?
宁泠面带惶恐地接着问道:“前儿听说侯爷打死了个侍女,不知……”
她的话还没说完,紫叶就快速打断说道:“不该打听的事,就不要去触霉头。”
“是,姐姐教训的是。”
眼见紫叶是个嘴牢的,宁泠也不再讨人嫌地继续追问。
有紫叶带着熟悉规矩,半月下来宁泠很快就适应了争晖院的生活。
似紫叶那般谨慎小心的人是少数,念儿与禧福正是活泼爱动的年纪。
两人话多热情,待与宁泠熟络之后常常与她闲聊。
夜里漆黑一片,唯独争晖院的书房还点着烛火。
明亮的烛火下,裴铉身着湛清色常服伏在书案上处理公务。
不知不觉夜色愈发墨黑,如同浓墨渲染。
伺候在旁的宁泠朝着窗户瞥了眼天色,无奈地磨墨。
她暗暗低叹一口气,不知何时裴铉才吹灯歇息。
刚处理完一堆繁杂事务的裴铉抬起头,看着面前磨墨走神的宁泠。
她白皙的肌肤染了一层朦胧的红晕,睫羽扑闪如振翅的蝴蝶。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搁下珍贵的狼毫,端起一旁的温茶润了润嗓子。
“听说你之前打探我上个贴身侍女的死因。”他语气平淡地问道。
宁泠诧异地抬头,不知裴铉从何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不知他怎得突然问起。
她找补道:“是怕似她一般,犯了侯爷忌讳才问的。”
一番话带着点阿谀奉承,又悄无声息地打探她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女子的声音清脆动人,令裴铉的疲惫都稍稍减轻。
他似是闲聊:“也不是什么大忌讳,就是背主而已。”
他锋利的眼神又盯了眼宁泠,尤其在着重背主二字时。
平心而论裴铉容貌昳丽俊美,气度斐然。
但太过明艳的美往往带着极大的攻击力,宁泠是怕他的,更怕他手里无所不能的权势。
她只能当即表示忠心:“奴婢是万万不敢背主。”
裴铉随手捡起放在书案上果盘的一颗青梅,迎着烛火注视:“当逃奴就是背主。”
宁泠知道了,他这是借着问话敲打自己。
宁泠还未张嘴证明清白,他又说道:“你知道那张远怎样了?”
宁泠不知裴铉好端端地与她讨论这些事情干什么,是继续的敲打?
她顺着话题往下:“可是林大人审问有了结果?”
林韦德是有官职在身的,不是寻常的侍卫。这些事情还是念儿和禧福告诉她的。
“啧,那可是个硬骨头。”裴铉又接着道,“手脚筋都断了还不肯说实话。”
随着他的描述,宁泠的脑海里自动浮现那副流血残忍的画面。
她面上的红晕褪下,唇色苍白:“他窥探主子行踪,罪有应得。”
裴铉赞同地颔首:“他脑子倒是灵活,发现事情不对劲,立刻找了别人背锅,那知道还是被你逮住了。”
“倒是可惜了那个秋月。”他虽嘴里说着可惜,面上却无一点惋惜。
甚至那双幽深的眼眸还带着点兴趣观察宁泠。
宁泠心里顿时浮现出阵阵不妙,沉默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秋月怎么了?”
“死了。”裴铉淡淡的两个字,一条命在他言语里并不能带起半点波澜。
其实宁泠心里清楚,秋月伤口又流了那么血,必然凶多吉少。而且又要被发卖出去。但她知道王府这种高门大户,发卖也是找
正经的人牙子,不会卖到那处脏地方。
她亦不愿意相信人会那么容易就死了?而且秋月年轻身体好恢复能力强,自己又给她留了银子。
她神情呆滞,嗓子艰难发问:“怎么死的?”
她这副模样似乎极大地取悦了裴铉,他坦然回答:“听说拖回去第一晚就发高烧退不下,没几日人就去了。”
宁泠脑子乱哄哄地,忍不住追问道:“不是给了她银子吗?”
怎么没有请人熬一副退烧药呢?
裴铉轻蔑地笑了笑,似是嘲笑宁泠的愚蠢:“她竟然敢背主逃跑,你以为府上除了你这个活菩萨,还有谁敢管她?”
宁泠傻傻愣在原地没有说话,鼻头一酸,眼眶里不断涌上泪花。
她不知道是该可怜秋月,还是该嘲笑自己蠢,不知天高地厚。
她情绪失控地瞪了眼裴铉,一个毫无人性的刽子手。
又缓过神惊慌失措地低下头,祈祷他刚才没有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分明知晓秋月只是被骗,根本不是府上的奸细。当时也答应饶秋月一命,却让她抱着活的希望绝望死去。
若是旁人敢恶狠狠地瞪裴铉一眼,他必要亲手拿着刀剜下那双眼眸。可眼前美人眼尾嫣红,眼眸饱含泪花,倔强地轻咬粉嫩的嘴唇。
刚才虽然是瞪他,但更多的是无限风情,美人嗔怒。
他伸出骨肉匀称的手,拇指和食指并拢,捏了捏她鼓气的柔软脸颊。
肌肤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柔滑,他大拇指的玉韘冰冷的触感,唤回了浑身僵硬的宁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