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桔正蹲在旁边吭哧吭哧地削竹子,听到拍门声,自告奋勇地说:“小姐,我去开门。”
苏云瑶点了点头。
她此时已换了身家常衣裳,也已经散了头发,没有料到对方会夜深造访,也懒得再捯饬打理,便随手拿起根青丝带束了头发,起身朝外间走去。
“小姐,是将军来啦!”
青桔的话音刚落,还没等苏云瑶反应过来,裴秉安已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抬步走进了正房。
四目相对,苏云瑶愣了一瞬。
“将军怎么来了?”
裴秉安垂眸看了她一眼。
他本以为,这些日子,她在这方小小的院落独居,心中会难免不快。
可一眼扫去,她脸颊白皙红润,气色极好,如瀑乌发束了一半,另一半随意地垂在肩头,浑身似乎散发着一种莫名的满足和惬意之感。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的剑眉拧了起来。
和离已有十多日,她似乎并没有因为离开裴府,离开他,而憔悴失神。
无声沉默间,苏云瑶突地想起一事,他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来还她银子的?
听说西金商队到了京都,苏荷香要用的灵白草,她的香铺里已经快没有存货了,而西金商队出售的香料中必然有这味香草,只需等待西金货物可以在市坊进行交易时,她便去买一些回来。
只是,灵白草价贵,她要多备些银子,正好裴府还欠她一大笔银子没还,此时裴秉安亲自来还银子,省得她催他还账了。
“将军可是......”
话没说完,裴秉安默然深吸口气,突地抬起大手,如往常般揽住她的腰,将她猛地带到身前。
“云瑶,别生气了,也别闹了,跟我回府吧。”他低声道。
腰间一紧,苏云瑶不可思议地拧起了眉头,心头的怒气腾得升了起来。
他不是来还她银子的,而是要她随他回府?
他们已经和离了,他是军务繁忙到晕头转向,忘了这件事吗?
狠狠甩开他的胳膊,苏云瑶急忙退后几步,抬眸恼火地瞪着他。
“裴将军,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在闹,你我早已经不是夫妻,如今不过是熟悉的陌路人而已,还请你自重,不要再靠近我,更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苏云瑶尽力压抑住心里的怒火,转头吩咐道:“青桔,送客!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放外人进来!”
院门砰得一声巨响,檐上灰尘扑簌簌落了下来。
一门之隔,月色寥落。
裴秉安脸色铁青地立在黯淡阴影中,周身气势像凝了郁怒的冰霜,令人望而生畏。
第45章
外人。
想到方才这个冷漠的字眼从苏氏口中说出,裴秉安便觉得心脏似被狠狠揪住,胸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如今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外人么?
她到底是在跟他赌气,还是真得打算完全抛却夫妻情分,毫不留情地拒他于千里之外,再也不想与他相见?
月亮悄然隐匿了行踪,阴沉晦暗的夜空中,只有几颗星子若隐若现。
像是长途跋涉之后却失去方向的旅人,疲惫不堪地挂在夜幕上,孤独而寂寞。
裴秉安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府。
脚步沉重地到了静思院外,却见有个陌生的丫鬟提着包袱忐忑不安地站在院门处,时不时往外张望着。
“你是何人?”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低哑艰涩。
看到大将军,小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将军,奴婢有话要对您说。”
静思院一向不许外人靠近,裴秉安视线锐利地打量她一眼,道:“起身,有话直说。”
小蝶低头想了一会儿。
大奶奶离开了将军府,她听下人们议论过,其中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将军身患隐疾,大奶奶无望诞下子嗣,这才决心离开,也有人说是因为在老太爷的忌日那天,宴席上出了岔子,大奶奶与老太太顶嘴,才被将军一气之下逐出裴府。
到底是哪一种原因,她并不清楚,但如果是后一种的话,她不能让大奶奶平白蒙受冤屈。
老太爷忌日那天,她在大厨房目睹了一切,宴席出了意外,不光是因张娘子偷了火腿,还分明与二奶奶带着丫鬟到厨房惹是生非离不开干系。
“老太爷忌日那天,二奶奶曾带人到厨房生事,翻了米面,扔了菜蔬,奴婢一直觉得奇怪,为何张娘子平时不曾生事,偏生那一天偷了火腿?这些天,奴婢思来想去,不禁怀疑,也许张娘子是受二奶奶指使,才出现那日的一幕,还请将军明察。”
说话间,小蝶低头抱紧了包袱。
她蒙受大奶奶恩惠,在厨房学了手艺,如今二奶奶当家,下人的月银一减再减,她已打算离开这里,再寻个好差事,临走前说出真话,也不怕得罪那二奶奶。
闻言,裴秉安神色一凛。
那日的事,因宴席生乱,苏氏打人忤逆,他并没有深究张娘子的过错,听眼前的丫鬟这样一说,他突觉其中应当还有隐情。
夤夜时分,灯火幽冷。
跪在花厅中,顶着将军沉冷锐利的眼神,张娘子双膝一软,还没等细问,便哆嗦着嘴唇,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将军,奴婢知错了,可奴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主动去污蔑大奶奶。是宴席前一日,二奶奶给了我二两银子吩咐我这样做的,她还说,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撵出府去,要是我听话,以后她打理府中中馈,那大厨房的管事,就是奴婢的,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这才听信了二奶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