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
说这些都晚了,老太太本还想着有朝一日苏氏能回心转意,再嫁回裴府,昨日听说了苏氏出事,受不了这种突然的意外,又心痛又难过,一下便病倒了。
罗夫人好不容易止住泪,落后几步的裴宝绍走近了,将一只沉甸甸的匣子塞到了苏千山手里。
那匣子里装了满满一盒金元宝,是他当了几件珍重的墨砚换来的。
当初大嫂在裴府时,给他读书置办的都是最好的东西,那时他不知金钱金贵,胡乱攀比挥霍了不少,直到裴家出了事,自己也被赶出了国子监,方知晓了大嫂以前当家理事的艰难和期盼他认真读书的良苦用心。
苏千山掂了掂匣子的分量,眉头一拧,正要开口拒绝,裴宝绍无声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别推拒,我知道你不缺银子,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望你务必收下。”
苏千山默然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泪眼朦胧的裴淑娴,又看了看悲痛难过的罗夫人与裴宝绍,思忖几瞬,终是没说什么。
送走了裴府的人,一紫袍玉冠的年轻男子匆匆打马穿过街道,径直疾驰到苏宅的门前才停下。
景王翻身下马,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苏宅。
看到廊檐下的那些白灯笼,不由再次想起与苏娘子相识这些日子的事来,他心头一酸,眼眶禁不住有些发涩。
思念亡人,他负手在院中默然站了许久,期间未发一言,神情落寞而哀伤。
苏千山立在一旁等得久了,忍不住沉声开口劝他回去。
“殿下,堂姐在天有灵的话,您的心意她会知道的,时辰不早了,您注意身体,早些回王府吧。”
这几日,已经劝了景王好几回,不过对方恍若未闻根本不听,这让他十分头疼。
堂姐假死之事隐瞒着众人,若是被景王殿下察觉出什么,破坏了堂姐与裴大人的计划,那就坏了。
一缕清香不知从何处飘来,景王眼圈泛红,朝他拱了拱手,哑着嗓子道:“苏大人,你自便,不用管我,本王心里难受,只想站在这里守着,哪里也不想去。”
苏千山此前中了武进士,暂时领了一六品守备之职,只待三个月之后前去甘州就任,现在赋闲在家,虽是个不起眼的武官,景王却并没有看轻他半分,每次他来询问,都不忘了以礼回应。
苏千山沉默许久,为难地挠了挠头:“殿下还是吃些茶饭吧,若是堂姐知道殿下如此难过,心里也会不安的。”
景王摆了摆手,嗓音含着哽咽:“你别劝了,本王没胃口......”
说话间,他顿了顿,长眉突然拧紧,眸中似含着一抹希冀,喃喃自语起来。
“苏娘子坠落山崖,怎会尸骨无存?也许她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救走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亲眼见到她的尸骨,本王不信她真得死了......”
话音刚落,他一拂袍袖,似乎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撂下一句“本王再去派人搜寻她的尸骨”后,便匆忙拍马离开。
忧心忡忡地望着策马离开的景王殿下,苏千山无奈地挠了挠头,转而抬眼看向那客栈的方向——不知堂姐与裴大人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但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只怕快要露馅了。
第86章
住在安如泰山的客栈中,苏云瑶睡得却并不安稳。
夜间起了风,树枝咯吱咯吱的晃动。
几次她从榻上忽然醒来,看到影影绰绰的纱帐外,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不动如山,像尊默默守护在外的石像,提起的心,便又踏踏实实落回了原处。
睡意朦胧间,她拥被起身,如瀑长发披在肩头,撩开一点纱帐,暖黄的烛光落在眸底,清楚地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影。
“你怎么还没去睡?”
身后响起温婉轻柔的声音,裴秉安转过身来,瞧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喉结莫名滚了滚,不自在地以拳抵唇咳了声,悄然移开了视线。
“我不困,听到你梦中呓语,担心你睡不安稳,便在这里多呆了一会儿。”他沉声道。
苏云瑶下意识揉了揉额角,抬腕时,绿玉镯叮咚作响。
她的脑袋还有些隐隐作痛,不能用力去想事情,是以这几日呆在客栈里,什么都没想,什么也没做,至于裴秉安将事情查得如何了,他没有多说,她便没有细问。
看到他苍白瘦削的脸庞,眼周还有些淡淡的乌青,显然已经几日没有休息好了,她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必守着我,我没事的,你去睡会儿。”她轻声催促道。
垂眸凝视着她,裴秉安唇畔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温声道:“好。”
饶是这样说,待她睡熟之后,他才无声离开。
晨光熹微时,有亲卫匆匆赶来,进房后恭声低语了几句,便又领命离开。
天色晦暗不明,裴秉安负手凭栏而立,锐利如刃的视线盯着苏宅的方向,直到暗处的探子自以为万无一失地现身离开,方才收回冷凝的视线。
林家为东宫一党,数年来贪腐的国库银两悉数流入太子府邸,东宫奢靡,用得是便是这些民脂民膏。
元德帝素喜太子勤勉恭谨,克勤克俭,却应当想不到,太子阳奉阴违,表里不一。
而皇上以为的太子仁善孝顺,也不过是太子做的表面文章,因为紫薇伴梦香能治愈皇上的头疾,他便想要取了云瑶性命,也许,太子只想皇上早日因痼疾薨逝,好顺势继承大统,登上皇位。
裴秉安剑眉拧起,疑惑未解。
谈及历朝皇帝,皇帝与太子之间既是父子,又为君臣,关系微妙,多有彼此猜疑提防,甚至还有太子之位朝不保夕,屡次废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