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人高喊着:「罪臣陆之渊造反了——!皇上有令,斩下叛军首级者,重赏!」
当夜。
陆之渊死于长公主手下,被匕首一刀捅入心脏。
长公主亦被陆之渊所伤,且伤势极重。年轻的皇帝带兵杀入端王府时,长公主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当晚目睹的将士说,皇上找到长公主时,长公主殿下浑身上下都是鲜血,不知道多少是她自己的,又有多少是别人的。而地上,则躺着死不瞑目的陆之渊。
皇上几乎要疯了。
他紧紧地抱住长公主,目眦欲裂。
「阿姊,撑住,撑住!」他焦急地喊着,眼里布满血丝,「我们马上回家了,马上!你不能死!」
而似乎是因为见到了唯一的亲人,长公主用来死死支撑自己的最后一口气也散了,就这样彻底倒了下去。
她昏迷之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叛军,一个都不准留!」
皇上失声痛哭。
他把长公主横抱了起来,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位长姊竟是如此轻飘飘的。这六年来,她日日筹谋着,殚精竭虑,却越来越消瘦。此时在自己的怀里,竟像一只睡着了的小猫一般。
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发上、脸上、身上都是血迹,睡颜却出奇的安宁平静,似乎这些年来第一次放松了下来。
「不要死啊,阿姊!」皇上紧紧抱着怀里的长公主,一路往外小跑,他的嗓音沙哑,「陆之渊已经被你杀了!再也没有什么人敢挡我们的路了!你不是说想看我亲政吗?你如果在这里死了,还怎么等到我亲政的那一天……没有哪个大臣适合摄政辅国的位置,你说的谢斐也不行!……必须是你,阿姊,必须是你!你必须陪着我,这江山是我们两个的……!」
他把盛云霖抱上了马,一只手极为小心地护着,另一只手胡乱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他身后的军队肃穆威严。
——这是十五岁的帝王第一次带兵。
他怀中的人,与他性命相连。
若他早知今夜会如此,当日绝对不会答应长公主的谋划。
她不可能每次涉险都能全身而退。在河边走多了,再小心谨慎,湿鞋也是早晚的事情。
哪怕她先前那样去捧杀陆之渊,想让陆之渊放松警惕,好在今夜将其一举诛灭,可是陆之渊毕竟已经被她骗过一回了,很难再次上当。
新婚之夜,一个准备谋反,另一个想要除之而后快。
幸好后者棋高一着。谋反的人没有算到,这对姐弟手上,竟然还有兵力!
众人似乎都忘了,长公主出自云南盛家,而盛家几代人镇守边关,掌管着西南边境二十万大军。
端王势头正盛时,没人注意到谢斐悄然离京,手持圣谕直奔云南而去,花三个月的时间,偷偷调回了两万精兵,用来对阵陆之渊手上的三千禁卫军。
不过一夜之间,陆家满门覆灭,叛乱的禁卫军全部就地诛杀,整个京城血流成河,接连数天的大雨都冲刷不去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就连城郊打上来的井水,都混着殷红的血色。
经此一役,无人再敢小瞧今圣与长公主二人。谁都相信,这姐弟俩能毫不犹豫地让任何人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月后,痊愈的长公主再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皇上亲自拟旨:加封盛云霖为镇国长公主,在皇上亲政之前,总摄朝政。
长公主临朝之日,戴双凤翊龙冠,着重紫鎏银边朝服,青襪革带,白玉双佩,其钗环衣制,皆逾越后位。
她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虽妆容精致,却遮不住大病初愈后苍白的肤色。可这一份苍白,更显得这张朱唇黛眉的面孔端庄肃穆,令人不可逼视。
盛云霖步入殿内。龙椅的后方,是一袭珠帘,隔开了一方玉榻。
太监掀开了珠帘,盛云霖入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分立两侧,以新升任丞相的霍玄承为首,齐齐跪下,高吟道:「臣等恭迎镇国长公主临朝,长公主千岁!」
「众爱卿平身。」平静的声音中透着威严。
谢斐抬眸,眺望向高台珠帘后的盛云霖。
她的神情淡漠,极美的面孔下藏着几分恹色。如今她华袍加身,贵气逼人,再不复十四五岁初遇时的那份活泼明丽。
从此以后,她是君,他是臣。
第13章 谢家小院
(今生)
谢斐与盛云霖在医馆里待到了天明。晨光熹微时,谢斐让飞鹰去买了辆车马,带着盛云霖先出江宁城,自己则回了贾诚府上。
如果他不辞而别,那摆明了昨晚的人就是自己。是以,他还得回去和贾诚周旋一番。
贾诚脑子正为昨夜的事情急得团团转。追兵全军覆没,而他和霍相对混入偷听的人一无所知,霍相与梁王使臣皆震怒,如今贾诚只觉得头皮发麻。
而此时此刻,谢斐却来向他辞行了。
贾诚又点儿蒙。前些日子想请这尊大佛走都请不动,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要告辞了?
谢斐对贾诚道:「谢某已经知道风无痕的真实身份了。」
贾诚登时心里一紧:「哦?他是谁?谢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们一直想在江宁城内搜查线索,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此人是齐国人,我找了齐国在我朝的商会,逐个盘问了商会中人,这才得知,原来齐国一直有传言,风无痕在替齐国皇室做事。」谢斐道,「故而,谢某觉得,风无痕并非一般民间大盗,再这么查下去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