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层缘故……」
「最是无情帝王心。」盛云霖叹了口气,「我能为大人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说起来,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吧,我在掖幽庭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他了,不过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记起我……」
陆之渊驻足了好一阵儿。
最终,他没有推开门,而是离开了。
……
待兰草确定人走远后,轻声问盛云霖:「他真的会相信咱们刚才说的那番话吗?」
「不知道。」盛云霖摇摇头,「过些日子就知道了。看他的反应便是。」
兰草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云枝,他过去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云霖却道:「有些事情,不要多问。」
兰草蹙起眉。
当年的徐姑姑、现在的徐尚宫,也是这般叮嘱她的——对云枝的事情不要多问,她说什么去做便是。
可这次盛云霖让她做的事情实在太危险了。她居然和自己联起手来去骗陆之渊,那可是执掌禁卫军的正二品都督啊!若被发现了,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似乎是看出了兰草的不安,盛云霖对她道:「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尚宫娘娘指了我继任掖幽庭掌事姑姑时,我问你的话?」
不等兰草回答,盛云霖接着说道:「我当时问你:『我曾受你恩惠,才不至于死在这里,而如今升上去的是我、不是你,你可怨我?』你回答说:『即便当上管事姑姑又如何呢?还不是一辈子被困死在这个鬼地方。若你对我有一丝歉疚,或者感谢,那待你有机会出掖幽庭之时,便把我也戴上吧。』我答应了你。」
「时候差不多了。」盛云霖幽幽地道,「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我会带你出去。」
兰草不知道为什么盛云霖可以这么自信。
可这些年来,盛云霖却一直出乎她的意料。
最终,兰草咬咬牙道:「行,我便陪你赌这一把!你可千万不要输啊!」
听见这番话,盛云霖微愣。她恍然间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很多年前有人对她说过:你不会输。
她已经记不清楚是谁在什么状况下说出那番话了,可这四个字,她却始终牢牢记得。
「我不会输。」她对兰草道,「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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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宫门早已落了锁,巡夜的太监们提着灯笼,在宽阔的道路上一遍遍穿梭。
盛云霖正在走一条她这些年走了无数遍的路:从上书房到掖幽庭的路。她不过是例行深夜来此拿些书,也能熟稔地避开巡逻的人,多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可这一次,偏偏,一双大手突然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到了旁边的巷道里。
他们刚隐没进去,转角处便来了一队巡逻的人,如同神出鬼没一般。
待到人走之后,盛云霖的身后传来陆之渊低沉的声音:「大半夜的,你乱跑什么?也不知道小心一些!」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责备。
盛云霖道:「大人不也半夜在此吗?」
「我是有皇上口谕,今晚留宿宫内的。」陆之渊没好气道,「皇上最近身体不大好,疑心病也变重了,晚上巡逻的人加了一倍,以往不去的地方现在也会去了。」
「……多谢大人相救。」
其实没有陆之渊这一出,盛云霖自认也不会被发现。但此时她更想知道,陆之渊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她的。
——他发现自己进上书房了?还带了书出来?
盛云霖试探着问道:「大人不问我半夜为何在此处吗?」
却没想到,陆之渊「呵」了一声,朝她笑笑,目光中带了些许玩味:「不外乎是为我打探消息,不是吗?」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盛云霖想。
不过她真没想到,陆之渊居然这般好忽悠。
「如今我这儿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不过可能会丧命,你愿不愿意?」陆之渊问。
「好。」盛云霖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陆之渊蹙眉:「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就这么答应了?」
「我与大人相识也有半年了,这是半年来,大人是第一次主动让我替您办事。」盛云霖平静道,「那就意味着大人开始信任我了。」
陆之渊眯起了眼睛。
良久,他道:「好。此时若成,你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盛云霖叹了口气,「陆大人,我连死也不怕,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陆之渊附身,在她耳旁低声道:「我要把你,献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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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时,陈焱照例于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大殿之内,歌舞升平,衣着流云广袖的曼妙宫人为挨桌添上佳酿,王公大臣们推杯换盏,一副热闹欢腾之态。
谢斐的座次并不低。他外放了三年,政绩考核年年是最上等,再回朝时,已然升任四品官员,进入上三品指日可待。同辈人都在猜他下一次升迁会是什么时候,而勋贵之家莫不感叹谢家这一代当真出了个人才,仅凭谢斐一人,这书香世家的鼎盛又至少能延绵三代不止。
可能唯一不足的是,谢斐性子太冷,不爱与人交际。便是这等宫宴的场合,也是独自一人自饮自酌,谁的酒也不敬。
只能说,谢家向来清贵,有冷淡的资本。更何况,皇上都不管他,旁的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宫宴之上,舞姬正在台上献艺。仙袂飘飘,玉液泻金,一如天人之姿,台下无不叫好,就连称病多日的皇上也起了兴致,一边饮酒,一边目不转睛地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