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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如愿(5)

作者:月映沙丘 阅读记录

「我从松林那边过来,有一辆马车里头死了两个老妇,其中一个丢了脑袋,血跟着马车淌了一路,被车夫与小厮发现了。」

这话我理解为是威胁。

可他的身量要高出我许多,我没有把握能赢过他。

即便如此,我也只能一战了。

很快我们一同把对方打进了溪水中,不出十招,我就被他制住了脖颈。

我闭上眼:「动手吧。」

困着我的力道却忽地松开,他接连退了几步,坐到岸边。

我这才瞧出他脸色煞白,满是疲态。

只见他一面脱去自己的上衣,一面喘着粗气说道:「你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那车夫和小厮我给杀了。」

见我愣着,他又抬了抬眼皮。

「他们看见我了,怪他们倒霉。」

他又说:「可碰见你,是我倒霉。」

他指着露出的皮肉上,腰间那一道横亘的割裂伤。

「本来血已经止住了,你又把我的伤口打开了。」

我冷冷地凝视他,直到确定他不会再次朝我出手,我才转身走上对岸。

「哎……你就这么……走了?」

我顿住,但没回头。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杀你的,我杀我的,我们互相都没见过。」

身后没有再传来话语,但我好像听见他笑了,似听见了多么不可理喻的话。

但我没工夫耽搁。

毕竟杀了人,我的内心,很慌。

第4章

老太婆的死在京城传开,成为一桩蹊跷诡异的秘闻。

坊间众说纷纭,八角巷的小茶摊上都在传广宁侯从一个无名小卒靠丈人扶持才到今日,却因子嗣之事联合老母逼死发妻,想来是恶有恶报。

更有人说是他的亡妻还魂,取了他母亲的首级,下一个要掉脑袋的便是被扶正的妾室刘氏。

还真有人看见姜家请了几拨道士进去作法,广宁侯府的门楣还没光亮几日就失了一半的神采。

凶案发生在圣上指婚的旨意刚下不久,闹出这么一桩,姜侯生怕将过往抖落太多出来,竟不敢要官府彻查。

悄悄把老娘葬了后,暗中派人查了一段时日,结果并不理想。

最后盖棺定论,说老太婆是遭山贼劫道,白虎山头因此被端了几个山贼窝。

那次回来后我从祖母的脑袋上割了一缕带血的白发随信捎给舅舅,他复信:汝实乃奇才!

随他的信一同来到的,还有我要的人。

我向他求了那样久,我说我这般刻苦练功终也只是自教自练,若无人从旁指点,只怕以后很难精进,更难有作为,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

到那时,我一定割满哥儿身上两块肉。

一块给我娘,一块腌成腊肉挂在房顶自己欣赏。

可那老东西丝毫不为所动,倒是我杀了祖母后,他终于派了人来。

来的是个女子,名叫阿桐,二十出头,武艺高超,人狠话不多,深得我心。

有她的指点,我终于不再是闷头练功,至此拳脚路数都有了方向。

阿桐见我整天似猴一样毛躁,只对打打杀杀的招式感兴趣,于是教我坐禅,督促我每日练功之余在山间打坐。

她说先入静再运气,方能物我两忘。

我在长久入定中悟出来了:禅要坐,人要杀,毕竟吾生有涯,仇人务必有涯在先。

月竹抱住我的双腿掉眼泪:「小姐,不去行不行?都快过年了,你上次杀完老夫人回来,我许久都不敢闭眼睡觉。」

我举着亮锃锃的匕首正面反面瞧,上头映着我姣好的面容,越看越美。

如此美丽的女子,不杀人可惜了。

我低头对月竹道:「正因快过年了,有些人是不能留着过年的。月竹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人,只有仇人的血才能令我感觉自己活着。」

月竹怔了怔,抱着我的手松了:「那我们所有人跟你一同杀到姜家去,把他们都杀了,小姐就能像个寻常人一样过日子了吧?」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月竹看着我的笑容,脸上的表情更加惶恐。

她六岁进府,与我表面上是主仆,实际更像姐妹,比姜萸更像我的阿姐。

我如今成这副模样,我知道她也难接受,只是也出于对我娘亲遭遇的扼腕以及对我无条件的顺从,她只能选择与我同路。

自我落水于生死边缘搏了一遭回来,就不太哭得出。

我大约是得了一种面部表情失调的病症,倒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想笑的,可总是笑得冷不丁的。

月竹是我表情失调来的第一批受害者。

「不急,姜家那些,养肥了再杀。」

我现在想杀的人,是个太监,两日前我还杀了他的妹妹。

那个太监在收到我托人带给他的东西时坐不住了,趁夜摸黑从皇城的小门钻了出来。

胡三说:「阿愿小姐,你猜对了,那狗东西来了。」

我点头:「你还真别说,你那宫里当差的发小虽然少点东西,但又有点东西。」

胡三于暗处轻咳了两声:「小姐,我想知道你拿了什么给他,才能把那阉人吓成这般模样。」

我盯着巍峨的宫殿城楼上那成排的灯笼,在北风中摇曳不止,像一颗颗被连根拔起的人头,心头逐渐冷硬。

「这世间任谁都有牵挂。」

我握紧腰间的刀鞘,轻声下令:「捉人。」

太监秋生,渠县人,自幼家贫,父母早亡,与妹妹相依为命。

为谋生路,于十岁净身进宫,但因身形瘦小,又无钱打点内务府,在处处充满盘剥的皇宫里头过着最下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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