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自己像是只剥了壳的蚌,暴露在冰天雪地中,又像是被万箭穿心,痛得只剩一缕游息。
纵然他没有明说,她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嫌弃她了。
在这一刻,她方才明白,这段时间他对她的疏离冷漠并非是她的错觉,原来他早就坚决了心意。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可挽回,她早该想到,像他这般骄傲的人,不会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
他早就不会再要她了。
至于她不能接受的他的冷漠,只是他在用一种故意冷落的方式,委婉的驱赶她罢了。
一夜未眠,云语容睁着眼熬到天光微亮,侧身一看,见宁渊睡颜安静,她轻声下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天色尚早,四周静谧无声,只听远远传来一声院门的开合声,再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宁渊慢慢睁开双眼,神志清醒,眼底散布着红色血丝。
晌午时分,一个太监带着皇帝的口谕来到农舍,萧衡密召宁渊隔日入宫问话,宁渊接旨后送走太监,独自来到农舍简陋的书房。
乘风进来禀告道:“公子,表小姐回唐府了。”
宁渊沉着脸仿佛没有听到。
乘风道:“表小姐听到我们的计划,若回唐府通风报信,那文内侍必定望风而逃。唐府和各处城门都有我们的暗哨,只等他自投罗网。”
“找到陆斯臣了吗?”
乘风面露难色,“这老贼太狡猾,后来竟没有再露面。不过近来没有疑似陆斯臣的人出城,他应当还在城内。”
宁渊面容冷静,似胸有成竹,“明日进宫,我会奏请陛下直接派兵入城搜捕,无论是唐府还是京中各处,一寸寸土翻过来,也要将这二人找到。”
太子自尽未遂,皇帝大为震惊,明面上冷血无情是为了麻痹别有居心之人,实际上时隔这么久,他也渐渐消了气,再度拿起那些信件时,便看出了几处破绽。
太子即便再蠢,也不会在信中辱骂皇帝,给陈王留下把柄。
况且按信件日期推算,太子写下那些话时只有十五岁,萧衡依然记得那年夏天,他体内发热毒长了痈肿,是太子衣不解带的侍疾。
太子一向孝顺,他也对太子不薄,退一万步说,他常年体弱多病,自知寿元不久,太子完全没必要串通陈王急于谋反。
当太子以死鸣冤的消息传来,他不禁怀疑当初冤屈了太子,于是密令宁渊加急查找真相。
隔日清晨,一辆宫中驶来的马车接了宁渊进皇城。
宁渊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里,皇帝会衰老得如此迅速。
御书房内,萧衡头发花白,每说几句话就需要停下来喘息,“朕沉疴难起,东宫宜尽早稳固。即便朕有心赦免太子,也需要一个令百官信服的理由。”
萧衡向近侍点了点头,近侍捧着一枚令牌,送到宁渊面前。
萧衡道:“凭此令牌,你可以凭需要调动人手,也可以去往天牢面见太子。就看你的了。”
宁渊接过令牌,“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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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靖办完差事随即回唐府,将要看到唐府大门时,忽然听见一个女子喊他的名字。
文靖循声望去,见一个女子站在巷口向他招手,这女子被斗笠遮住了面容,身姿却有几分眼熟。
待他靠近时,那女子撩开斗笠的面纱,道:“文靖,是我。”
文靖吃了一惊,道:“夫人?”
云语容无故离开唐府数月,唐月度对此绝口不提,唐府的下人不明缘由,背地里也有人嚼闲话,说是沈清溪把夫人气跑了。
云语容问:“他的伤好些了吗?”
文靖忙答道:“老爷的伤已经痊愈了。”
他见云语容衣着打扮看着有些寒碜,像是在外面受了不少苦,询问老爷伤势时,她怯弱的眼神让人不由得心生同情。
老爷因为沈家小姐,没少给夫人气受,夫人纵然受了委屈,也还是会主动关心老爷的伤情,她真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文靖道:“沈小姐如今不在府里住了,夫人回来了就好,老爷就在家中,见你回来定会欣慰的。”
“是吗?”云语容似不敢相信,又透露着期许,“我离开这么久,他应该会怪我任性吧。”
云语容斟酌片刻,对文靖道:“若是他不愿见我,命人将我赶走,会伤了彼此的体面,日后恐难和好。你能否帮我私下里见一见他,看他究竟是何态度?”
唐府的下人们个个都是人精,善于揣摩主人的心思。唐月度虽然和沈清溪走得很近,却从没提过要休了云语容,改娶沈清溪。
云语容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唐月度还让人照料好她院子里的花草,说夫人还会回来,而且他还让沈清溪回了沈家,可见在他眼中,云语容才是要长久相伴的妻子。
文靖只是简短的思考了一下,说:“夫人要小的怎么做,吩咐一声就是了。”
云语容道:“你安排我去温泉吧,我想在他泡澡放松的时候,向他说几句好话,没准他就原谅我了。”
文靖点头称是,道:“夫人有心了,老爷一定会喜欢的。”
唐府的温泉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小院不大,当中一个冒着热气的四方水池,旁边种着几丛翠竹作为装点。
云语容穿着婢女的衣服,在文靖的安排下,端着澡豆巾帕进了温泉小院。
唐月度还没来,云语容趁机将小院搜了一遍,这院中有几块观景石,她一一触碰,可惜并未发现机关密道,其他地方也没有可疑之处。
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陆斯臣信口胡言,眼下并未找到证据,是该留在唐府继续查找,还是趁唐月度还没发现,及时的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