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很久,将自己的血放进潭水里,日复一日,在漆黑的洞底守着,水里始终没有动静。
直至雨水那日,云语容在潭边打了个盹,醒来时眼前一道微弱的紫色幽光,宛如梦中出现。
她揉了揉眼,确定不是梦境,将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捆住自己的腰,然后钻进了潭水中。
她终于将那抹神秘的紫色握在手中,它的叶子如同一匹紫纱,轻盈得几乎没有形状和重量,却仿佛有意识的灵兽,主动缠绕在她的伤口,吸食浸着浮图毒的血液。
她顺着紫叶潜入深潭,将这唯一的一株连根拔起,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
当她再度回到松鹭河边,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日之久。
雪霁天晴,冬阳为农家小院洒下一片暖金,乘风正推着宁渊在院中散步,一边同他汇报最新侦得的情报。
宁府的暗卫几十年来只听宁家调遣,纵然抄家时一时四散,很快又重新聚拢在宁渊身边,这两个月来他们既要暗中调查太子的案子,又要分出人手打探云语容的下落,忙的没有时间过年。
唐月度的剑伤也不轻,这段时日闭门养伤,没有来骚扰宁渊。
冬季连日大雪,木料运不进来,阎王殿工事一度停工,乌不凡唯恐被人发现宁渊断腿,不好交待,带了几个道士来警告宁渊,被暗卫打得飞出院子,自此以后也就安分了。
乘风道:“多年前太子的印鉴和手稿曾经失窃,那时负责看管的是一位姓文的小内侍,如果说还有谁能模仿太子笔迹,又在书信上盖上印鉴,除了这个文内侍也再没别人了。”
宁渊道:“内侍的来去,东宫自有记录,这文内侍现在何处?”
乘风道:“怪就怪在这里,东宫里只有文内侍的来历和去路是空白,他好像在东宫当差三年,然后就人间消失了。”
宁渊想了想,道:“除非是太子的授意,还是要设法同太子见上一面,询问可疑之处。”
乘风忽道:“公子,有人来了。”
他调转轮车的方向,二人一眼便见到了刚去见过黄大夫的云语容。
她已将碧禾草给了黄大夫炼药,听黄大夫说宁渊恢复得不错,她便想来看看。近两个月没见,他清减了不少,看上去更多了几分锐利的俊俏。
乘风见到是她,喊了声表小姐,主动退出了院子。
宁家人似乎很有默契的保持着表小姐的称呼,没有一个人曾喊她一句“唐夫人”。
她今日也并未挽发髻做已婚妇人的打扮,而是像从前一样长发半披,发间别无装饰,只是插着他送的白玉簪,穿着简单的白堇色短绫袄,缥绿褶裙,看着干净利落。
宁渊坐在轮车中,呆呆望了她片刻,忽然想起分别那日她干的那些事,顿时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你一声不吭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找你?”
他把手放在轮子上,似要逃开,停了停,又放弃了,坐在原地对她说:“语容,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云语容踢着褶裙下摆,慢慢踱步到他身旁,看他眉目间意志坚定,并无半分颓废沮丧,她很满意。
“找我干什么?你不是让我快些走吗?”
她指的是他羞愤之下说的话。
宁渊拉住她的衣袖,见她没有躲开的意思,顺势滑下将她的手攥在掌心。
他的掌心温热宽厚,稍带力道裹着她的手,便有一种踏实有力的感觉传来。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唐月度心术不正,又和沈清溪纠缠不清,你答应我不要再去找他了。”
他是在嘱咐劝告她,又似一种委婉的命令。
“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就随你吧。”宁渊黯然道,松开她的手,拨动轮车的轮子,自行回到屋内。
云语容跟在后面,看他坐到卧室的小窗边,像是在生闷气。
她微微一笑,摸了摸松软的床铺。连赶了几天的路,回来发现这农舍里拢共三间房,黄大夫和乘风各占一间,宁渊这屋里也只一张床榻,横竖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这还让她不要回唐府。
她坐在床头脱了鞋,躺进软和的被褥里,道:“我乏了,哥哥这床借我睡一睡。”
一年多前,两人在去往莲城的路上为了假扮夫妻,不引人生疑,夜里同卧一榻,同被而眠这事已然轻车熟路。
更不必说他浑身上下被她摸了个遍,在他面前,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矜持。
云语容当真累了,嗅着被褥上宁渊留下的清淡的体香,很快进入香甜梦乡。
宁渊来到床边,静静守着,看着,见她一脸疲惫不由得猜测她究竟去了何处。
过了许久,黄大夫敲门进来,小声道:“恭喜公子,表小姐带回了灵药,你的腿很快就能痊愈了。”
经过近两个月的悉心治疗,宁渊的腿几乎恢复如初,只是尚且不能行走。
黄大夫说过,他并非一定会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静观疗效,再度行走的可能性仍有三成。
无论多难,他早已决心会努力站起来,何须她去弄什么灵药。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他无一刻不提心吊胆,早知她是为了替自己寻药,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
“我不用,拿走吧。”
黄大夫迟疑道:“这碧禾草可是天下难得一遇的稀世珍宝,公子服了它立时便能痊愈,倘若不服,凭我低微医术,不一定治得好不说,在这过程中公子也会吃尽苦头的呀!”
“碧禾草?”宁渊望着黄大夫捧在手里的古怪植物,锁眉沉思,“便是白鹤观那位做梦都想找到的不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