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二十开始上1节 课,是连堂的语文。
何老师已经开始讲古文,季一橙还是很心慌,脑海里一直在想陆骁刚才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她剪了短发,那么凌乱,又胖了一点,要是陆骁看到她这个不堪入目的样子该怎么办。
“一橙,你来给同学们朗读一下这篇课文。”语文老师是个温和的女子,姓何,叫同学都喜欢叫后面两个字,给人很亲切的感觉,季一橙初中从没受过这样的对待,没见过有老师这样。
季一橙赶紧抱着书本站起来,椅子拉出刺耳的一声。
想着这一声估计让许多同学耳朵不好受了,她凭空起了一身麻意。
这节课讲的是诗经三首,但季一橙不知道何老师要她读哪一篇,同桌赶紧戳戳她的大腿,小声提醒:“是《氓》。”
因为语文老师点名太过突然,季一橙朗诵得磕磕绊绊,明显有点中气不足,而且因为没有及时预习,念错了好几个字,季一橙勉强读完之后羞愧得快要钻到地底下去。
温柔的何老师依然表扬了她,然后再提醒同学们,遇到不熟悉的生僻字要记得预习,随后就着季一橙刚才读错的几个字在黑板上做示范,让同学们做批注。
季一橙低着头从书包里摸出一张口罩,默默戴上,装作感冒似的咳嗽了两声。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脸皮都很薄,做广播体操都舒展不开,初中那年,季一橙代表班级在国旗下发言,读错了一个字,都能记到现在。
今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连连出错,季一橙眼睛发涩。
同桌是个很好的女孩,她知道季一橙现在心里难受,于是在课桌底下拍拍季一橙的大腿,又在草稿本上写了一些安慰的话,递给季一橙看。
上面画了个朴实的笑脸,旁边竖起一个圆圆的大拇指。
季一橙破涕为笑,也画了个笑脸递回去,心里酸酸麻麻的。
她心想,三年了,自己还是那么没出息。
仅仅只是看了陆骁一眼,一切她尽力伪装出来的、脆弱如糖衣的从容镇定,就会顷刻之间化为糜粉。
——
季一橙初中的好友文琦在16班,上午下课之后,文琦来季一橙的宿舍窜门,走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水杯落在了这里。
于是下午季一橙要去一趟对面楼,把保温杯给文琦还回去,不然文琦没有容器喝水。
这件事让季一橙一中午都没睡着,心怦怦跳。
去16班,当然要经过17班。
季一橙很紧张,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不知道是想去还是不想去,一会儿怕得浑身发抖,一会儿又激动得阵阵燥热,她只好把身上的薄被子掀开了又盖上,折腾了一中午,最终还是提着文琦的保温杯去了教学楼。
下午二节下课有个20分钟的大课间,季一橙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从桌肚子里摸出一个纯白的口罩戴上,然后把鬓后的头发全部散下来,刚好遮住两边的侧脸,往理科班那栋楼走去。
大课间,学生们基本都会出来透透气,连接文理两栋楼的天桥上站了好多人,女同学们在天桥上吃鸭脖、鸭心,喝糖水,男同学勾肩搭背,谈天侃地,甚至还有人在吹泡泡。
季一橙抱着保温杯经过天桥,没忍住伸手戳破了一颗七彩的泡泡,心情忽然很好。
她好像在做梦,上午才见到了陆骁,下午就要去陆骁的班级那边。
季一橙就这样恍恍惚惚地来到了对面楼,16班在走廊最里头,经过17班的时候,她佯装很不经意地朝里面看了看。
本来没有抱着一眼就能看见陆骁的期望,没想到,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陆骁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太巧了,像天赐的礼物,季一橙还没来得及惊喜,忽然看见他身边站着个女孩儿,脑海中轰地响了一声。
女生身材纤细,阳光从玻璃窗漫进去,为那宽松校服也拢不住的窈窕身形笼上一层金光。
只是简单一瞥,就觉得这个女生很漂亮,很有气质,和自己简直是两类人。
季一橙胸口发闷,像有什么重物压在心上。
男生穿着秋季校服的外套,袖子挽到手肘以上,露出一段紧实的小臂,手腕处佩戴着一块冷色的金属表。
此时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拿着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写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写着写着偶尔抬起眼皮,像是用眼神询问那个女孩子听不听得懂这一步,听得懂了,他才继续往下讲。
天桥上有彩色的泡泡飘过来,飞过季一橙眼前,映衬着眼前的少男少女。
这几个泡泡来得那样应景,她有那么一时片刻地出神,仿佛自己所在的这一小块天空变成了黑白色,而玻璃窗内却是一块斑斓的幕布,穿着校服的好看的男孩女孩在一块儿,像青春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季一橙收回了目光,把自己鼻梁上那副沉重的板材眼镜往上推了推,想起蓝馨说,陆骁刚开学就很受女孩们欢迎,心里后知后觉地,涌起海浪般汹涌的难过。
第4章 那是她眼里,甜蜜的具象化。
文琦果然老早就等在16班后门,看见季一橙来了,捏着两个砂糖橘笑眯眯迎上去:“我就知道你大课间会来。”
季一橙接过文琦给的果子,闷闷应了一声,把怀里的保温杯递给文琦:“下次别这么健忘。”
“知道了,”文琦嬉皮笑脸,见季一橙态度不是很高涨,又见她戴着口罩,不免疑惑,“你感冒了吗?我教室有感冒灵,要不要?”
文琦转身就要回去拿,季一橙拽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