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繁,”许知钦叹了口气,“哥哥希望你不要再纠缠过去的事情了, 岳照她已经走了, 这个案子破还是不破都没有意义。”
许安繁固执地说:“有意义的, 我要给照照一个交代。”
许知钦一向顺着妹妹,尽管两个人产生了意见分歧,他也没有同许安繁争执, 只是温柔地笑笑,不置可否地跳到了下一个话题:“新书写完了,最近是不是能轻松一阵子?”
“过几天还有个讲座邀请我当嘉宾, 要准备一下。”许安繁说。
许知钦用夸张的语气揶揄她:“这么忙啊,我们小繁现在真是红了。”
许安繁回嘴:“怎么比得上许总呢, 你上次参加那个金融论坛,有人在新闻下面说风速的执行总裁好帅,还把你脸上那颗泪痣圈出来了, 说长得特别是地方。”
许知钦笑了,伸手摸了摸眼下, 故意顺着她道:“是吗, 有这么帅?”
许安繁没话讲了,许知钦看她憋屈的样子,轻轻弹了下她脑袋:“还知道消遣你哥了, 现在挺厉害。”
小何推荐的粤菜地道,尤其是艇仔粥味道非常正宗,许安繁临走还打包了一份,打算带回去当作第二天的早餐。
许知钦看她喜欢,当场就用手机查了做法:“等我学学,回头做给你吃。”
然后他又问:“不回哥哥那儿住几天?”
“不去了,等之后我找你吃饭。”许安繁说。
从岳照去世以后,她去许知钦公寓过周末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每次去都会抑制不住地想到她们共同度过的时间、深夜交换的秘密,也会想到那时岳照明明在深渊里活得那么痛,却小心翼翼地从不表露,到底需要多少承受力。
是她太迟钝,所以要用很多年的肝肠寸断来补偿。
许知钦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来换房子也有这部分原因,他特地买了妹妹喜欢的loft,想让她住二层,只是许安繁没答应,她没办法自欺欺人,做不到仅仅因为挪地方就可以假装没有过岳照这样一个朋友出现在生命里。
“行吧,那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许知钦说。
许安繁在家待了几天,期间跟负责《无夏之年》的姜帆沟通了几次稿子,又签了宋问凝带来的英文出版合同,很快就到了参加讲座的日子。
讲座在北市三环一家艺术书店二楼举行,是出版她新书的公司主办的,联合了几位之后有出版计划的作家进行对谈。
负责主持的是一位青年批评家覃鹤鸣,许安繁之前跟他在别的场合见过几次,知道对方是高她三届的直系师兄,也是S大文院毕业的。
许安繁不是那种爱表现的人,在这种场合从来不抢话,覃鹤鸣照顾她,经常会递问题过来。
讲座快要结束的时候,覃鹤鸣问到许安繁如何理解罗兰·巴特的“作者已死”,他有意帮许安繁宣传新书,让她结合《无夏之年》的创作谈一谈。
许安繁拿起话筒弯了下唇角:“师兄考我文论基本功来了。”
“作者已死就是说一部作品的文本一旦完成,作者对自己的作品就没有发言权了,剩下的只有读者对作品的解读。”
她边想边说:“十九岁那天夏天,我读了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他说自己不愿意讲述威尼斯是害怕失去它,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也许叙事的作用就是让作者失去自己本想表达的东西。”
“我的新书《无夏之年》其实很早就构思好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到去年才动笔,我终于鼓起勇气,敢去写一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讲座结束之后,台下有读者带着许安繁以前出过的书跑过来找她签名,不一会儿就排起了长队。
虽然主办方没有安排这个环节,但许安繁不想让他们失望,还是同工作人员要了支笔开始签。
覃鹤鸣也没什么事儿,坐在旁边一面看一面同她闲聊天:“今天这下面一大半人都是为你来的,我看还有人没位置坐地上听,咱们学院好多教授开讲座都没有这个排场。”
“师兄说笑了。”许安繁语气温和地说。
覃鹤鸣早就发现虽然许安繁非常好相处,但每次跟她开开玩笑想拉近关系,她都会流露出一些包裹得很柔和的疏远。
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经历过什么才变成这样。
不过他不拘小节,也没太在意,伸长脖子去看许安繁的读者:“还有穿校服的高中生呢,哎,这不是七中校服吗,我也是那学校毕业的。”
许安繁手中的笔一下子停了。
她顺着覃鹤鸣的目光望过去,的确有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穿着同当年岳照的款式一模一样的校服。
许安繁继续埋头签名,同时让自己的嗓音听上去很平常:“师兄,你听说过一个叫岳照的女孩儿吗?”
覃鹤鸣有点印象:“岳照?这名儿耳熟……哦,当时坠楼那个是吧,还上新闻了。
许安繁“嗯”了声。
覃鹤鸣说:“我没见过,她比我低好几届,但是她班主任也是我当年的班主任,姓黎,我看她朋友圈发过岳照,挺难过的,说学生要是遇到什么事儿一定告诉她,别自己憋着。”
许安繁没有一秒犹豫地问:“师兄,能把黎老师联系方式给我吗。”
能联系上岳照班主任,也许就找得到她当年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