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许安繁才收到庄启的回应。
庄启:“昨天在忙。”
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许安繁还想再问,但已经从庄启的态度中看出,他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像一夜之间,一切事情都变得不对了。
这样的纠结没持续太久,又过了一天,她中午下课在食堂吃饭,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显示了一个本市的座机号码。
许安繁接起来,食堂太嘈杂,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她没听清,只听到是什么市公安局,她请那人再重复一遍,电话那端的嗓音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道:“我是北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副队长沈执,你的朋友岳照已于昨天中午确认身亡,麻烦你尽快来一趟市局接受询问。”
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抽成真空。
许安繁的腿都软了,喉咙像被谁扼住,五脏六腑都收紧,呼吸也变得很艰难。
怎么会。
岳照怎么会。
沈执没听到她的声音,问她是否还在听。
许安繁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她不再有吃饭的胃口,挂断电话,直接端着盘子起了身,途中险些撞到一个男生,她好不容易稳住,匆匆忙忙说了句抱歉,就绕开他接着往前走,他在身后很担心地叫她名字,许安繁恍惚间意识到那好像是盛杨,然而她已经没有心情跟他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S大打车去市局要半个钟头,许安繁呆滞地坐在后座,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关心道:“姑娘,你嘴都发白了,身体不舒服吗?”
许安繁慢半拍才机械地回道:“谢谢您,我没事。”
车到市局,许安繁扫码付了钱,司机问她要不要发票她也没空回答,下车轻撞上车门,就三步并作两步地顶着烈日跑了过去。
门卫让她登记,然后放她进门。
在一楼大厅,引导员听她说是沈警官叫来的,带她去了二楼的询问室。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沈执。
二零一八年,沈执三十九岁,破获过多起重案大案,是市局公认最有前途的警官。
沈执听到开门声响,朝她投来锐利的一瞥,视线在她背着的书包上一扫而过:“许安繁吗,坐。”
许安繁在他对面坐下,沈执熟练地打开执法记录仪,对着电脑说:“跟你确认一下死者身份,岳照,一九九九年生,十九周岁,生前是北市七中高三在读学生,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是吧。”
许安繁颤抖着嘴唇说“是”,又问:“您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吗?”
沈执干脆利落道:“坠楼,自杀他杀目前还存疑。”
他按了几下键盘:“你跟岳照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小时候是邻居,学校也一直在一起,我刚上小学的时候一开始是我哥哥送我去,后来有一天她叫住我,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走。”
许安繁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在询问时说起这些琐事,但沈执并没有打断她,她就继续说了下去:“然后我就跟她成了朋友,关系越来越好,她那时候古灵精怪的,主意特别多,能找到很多好玩的地方,每次都会问我去不去……”
岳照就像她从少年期到青春期的坐标,记录着她所有的成长轨迹,她相信自己对岳照来说也是一样。
虽然之前对两个人也许会分道扬镳有预感,但她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沈执听的时候未置一词,中途喝了口桌上的杯装咖啡,在她讲完之后问:“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那次岳照表现出异常了吗,有没有轻生的念头?”
许安繁控制着情绪,对他的问题一一作答:“是上周周末,我们去商场吃了顿饭,我没觉得她有想不开的迹象。”
沈执“嗯”了声,非常平静地道:“那你知道她长期以来都在遭受校园霸凌吗。”
许安繁的瞳孔猛地放大:“霸凌?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沈执没有受她的情绪影响,直视着她继续追问:“你觉得为什么她没告诉你。”
许安繁被问住,须臾之间,她突然懂了。
“照照自尊心强,她从来不跟人示弱的。”许安繁低声说。
就连高一生病转学的时候,岳照也对她说不严重,让她不要透露给当时的同学和老师,还解释说父母给她转学的主要原因是北市的教育质量更好。
沈执这次轻点了下头表示认同:“她也没告诉老师和家长,我问过,没一个人知道,还是尸检的时候才从身上看出来。”
眉目间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倏忽闪过。
许安繁终于觉得这位冷面警官有了点人情味,她问:“是谁霸凌的她?”
沈执犹豫了一下,委婉道:“目前没有直接证据,她坠楼的时候有几个隔壁班的女孩儿在,但因为那栋楼在装修,监控拆了,几个女孩儿都不承认欺负过她。”
接下来沈执又问了许安繁一些问题,比如岳照除了她之外跟什么人走得比较近,近期是否和谁产生过冲突,平常都怎么描述在学校的生活。
他问的许多东西许安繁也不知道答案,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岳照转学到北市之后的经历也没有那么了解。
她们都有了不再分享给对方的一面。
询问进行到尾声,沈执手边的咖啡也快喝完了,他捏了捏纸杯,杯身稍稍陷进去:“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不认识名字缩写是ZQ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