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那么多呢,我就是替人跑个腿。”许安繁说。
她回宿舍之后,看到姚老师给她发了两个手机号码,一个是英国本地的,一个是国内的,然后是一个简短的名字。
“庄启”。
许安繁顿了顿,才给姚老师回复了收到。
明明可以只去借校舍工作人员的座机给庄启打个电话约时间,但她还是用社交软件搜索了他的国内号码,找到他的账号,给他发送了好友申请,验证消息里除了说自己是许安繁,还添上一句,姚老师让我帮你送东西。
生怕他误会一样。
做完这件事,许安繁把手机放到书桌上目力可及的位置,然后开始看白天在旧书店买的《Rebecca》。
半小时后,她的屏幕亮了。
许安繁把手机拿过来,看到庄启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庄启:“原来小朋友是S大的。”
就算没有当着面,许安繁也能想象出他叫她小朋友时脸上轻佻的神情。
她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自己明天上午就去找姚老师拿东西。
“你拿完来找我就行,明天上午我们几个同学约了踢球,我一直在球场。”
庄启说完,给她发了一个定位,是她曾经路过的那片足球场地。
第二天许安繁去姚老师那里拿了要捎给庄启的东西,是个花梨木质地的小方盒,上面刻有海棠花纹,看着像有年头的老物件。
姚老师嘱咐许安繁拿的时候小心点,许安繁便把盒子放进包里的,一路都时不时用手摸一下还在不在。
她来到庄启打球的场地,远远就看见了一小群人里他的身影。
虽然庄启告诉她只是跟同学约的活动,但场边还是围了不少观众,有男生也有女生,女生多些。
许安繁走过去,正好碰上他们中场休息,庄启在球门柱附近和几个华裔同学聊天,她有点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过去找他,想要发个消息给他,让他到场边来。
手机还没拿出来,隔她几步远一个坐在地上的男生就转过头,喊了声“安繁妹妹”,是唐策。
许安繁跟他打了个招呼,唐策想当然地说:“你来看庄哥啊。”
他瞥了眼许安繁空空的手,从地上的一箱矿泉水里掏了瓶扔给她,意味深长道:“一看你就没经验。”
接着他叹了口气,半真半假道:“我要是也长庄哥那张脸就好了,有这么多美女来给我送水。”
许安繁举着瓶水百口莫辩,恰好看到唐策露在外面的膝盖上有一片擦痕。她转移话题道:“你受伤了?”
唐策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刚才在场上摔了一下,没事儿。”
许安繁伸手从帆布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张创可贴,蹲下递给唐策。
唐策受宠若惊:“你还随身带这个?谢谢谢谢。”
“嗯,来之前我哥哥给我塞包里的,”许安繁想把手里的水再还给他,“你先用水冲一下伤口……”
还没说完,一只黑白相间的足球就从场内贴着草皮地滚了过来,许安繁下意识地用脚拦住。
她跟唐策抬头望去,看到了抱着胳膊倚在门柱上的庄启。
他斜着肩膀向后靠,两条长腿伸出来,正大光明地盯着许安繁。
唐策不知想到了什么,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声,没接许安繁的水,自己又找了一瓶:“你去吧,不用管我。”
许安繁愣了愣站起身,不远处,庄启朝她抬了抬下巴:“踢过来。”
声音中还带点刚运动过的哑,并没有跟她解释这球为什么忽然就冲着她过去了。
他旁边还有几个男生也朝她这边看过来,一缕热气顺着许安繁的衣领爬上了脖子。
她不会踢足球,只管照着庄启的方向轻轻踹了一下。
大家都看着她,她也不好再发消息让庄启过来了,只得朝他走过去。
足球沿着直线慢吞吞地滚向庄启,稍微偏了一点角度,他俯下身一把捞起来,从一只手抛到另一只手,瞥了眼许安繁,故意坏笑着问:“来给我送水?”
他周围的男生闻言开始起哄,许安繁的脸更热了。
庄启这人。
他明知道她是帮姚老师给他捎东西的。
不想让他看她热闹,许安繁小声否认:“水是唐策学长让我给你的。”
她想从帆布包把那只木盒拿出来,看了看他托着足球的手,又没动。
庄启明白了,逗着她道:“嫌我脏啊?”
许安繁不说话,把水递给他,让他洗洗。
庄启却不接,将球随手一扔,胳膊就伸到了她跟前。
他的表情很不正经,意思不言自明。
周围人的哄笑声更响,有人不怀好意地对许安繁说:“妹妹,他让你帮他洗。”
庄启的手臂有着利落的线条,偏白的皮肤下是青色的静脉,张开的手掌很宽大,让许安繁想起那天在火车上他抓住她时的炽热触感。
忽然她发现庄启的掌心里有一条浅浅的横疤。
看上去不是新伤,而是已经愈合多年了,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就跟他手上最中间那条掌纹融为一体。
许安繁移开目光,不打算帮庄启洗手,直接从帆布包里拿出了要给他的盒子,反正脏的也不是她的东西。
没想到庄启一看到,顿时就怔住了。
方才他眉目间那些浪荡轻浮一瞬间全都淡了下去,眼底浮现出的,是要沉重得多的情绪。
说起来也算跟庄启有了不少交集,但许安繁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少顷,他侧过头,没什么表情地对旁边人说:“下半场我不踢了,你们再找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