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一秒后,叶明宜迅速垂落了目光。
“别担心 ,我感觉,好,很多了…还要看你新电影。“关悯弯了弯嘴角,看着床边的毛茸茸的脑袋,眼中的心疼转瞬即逝,尝试着放松气氛,“你,也照顾好自己节目上,有喜欢的吗?”
听着慈爱的声音,叶明宜微微一怔,长睫掩住了眸底的不自然:“暂时…”
“没有。”
“不着急。”关悯轻轻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地嘱托,“节目里的…不适合你。”
“霜霜,重要的是,品行…端正,能力相当,踏实爱护你的,不然,吃亏…”
——“比起家世和外貌,更重要的,是对方的人品,爱和尊重是一体的,感情还是纯粹一些美好。糖衣炮弹,不要轻信。”
当初妈妈的叮咛无形中和这句话叠在了一起。
不管站在哪一边,
楼下等在车里的男人,看上去,都不是良配。
叶明宜敛着眉眼,乖乖地“嗯”了一声。
“关妈妈希望,霜霜,一直幸福地,被爱着。”
——
一直到出了住院楼,叶明宜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知道关妈妈情况好转,不仅换了病房还撤掉呼吸机,甚至能和她聊天,心底压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但是,
看着停在路边角落的灰色奥迪,她忽然萌生出来了一点怯意。
她和孟谨礼的开始,就是稀里糊涂,也没有纯粹可言,现在突然一下,他就变得“非她不可”,捆绑他们的名和利变成了真情。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会有几个瞬间,屏蔽掉了关于现实的一切,向往他用语言给她建造的乌托邦。
听见他早上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她真的妥协了也动摇了,她不知道,这份妥协和动摇是对还是错。
他给她的协议,是他的诚意,看上去能够让她,在这段感情破碎之后,成为一个赢家。
可是当她陷进去,他又抽身把她抛下后,她真能开心的享受赢吗?
就像这么久,她一直劝导自己洒脱,可真正看孟谨礼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煎熬。
和现在一样。
远处忽然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也是病人!我是看病的!”
在住院楼前的小道和林荫路的交叉口,叶明宜看见了一个穿着亮粉色长裙的中年女人举着病历,和门卫起了冲突。
女人嘴里不停骂骂咧咧,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异常清晰,旁边还有其他人专门停了停脚步看热闹。
“打人吗?动手是不是?我都录下来了!”
中年女人拿出手机的刹那,叶明宜看清了她的容貌,瞳孔剧烈收缩。
苏欣!
她小时候很少会用电子产品,视力一直保护得很好,虽然女人和视频里的穿着打扮不太一样,但是五官容貌不会骗人。
她很确定就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病的,还是……
那边的争吵还在继续。
门卫也没有想到苏欣这么不讲道理,立马抬起手,还向着路人解释,至于解释的什么,因为声压不高,她听不清,只见连路人都拿出了手机。
苏欣却哭哭啼啼闹得更凶了:“有没有天,和我计较?我就是走错了,我都快死了,还不放过我!”
陆陆续续又有安保人员从楼里出来。
“不看了。”
手腕被人握住了,灼热的温度隔着轻薄的衣料顺着她胳膊蔓延。
压低的男声,妥协中藏着一缕温柔,和微风一起,拂过了鬓边发丝。
叶明宜缓过神,看见孟谨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脸上甚至配合得戴了和她一样的蓝色口罩。
冷色的银丝镜框后,男人掀起了纤长的眼皮,漆黑的瞳仁中含着微不可察的关切。
因为独留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外面,这份真实情绪的流露明显得让人晃神。
“诶!我好像看见我女儿了!你们都跟我让开。”苏欣的声音很大,轻而易举地钻进人耳朵里。
叶明宜意外自己成年后再没见到过苏欣,甚至在做了口罩和平光镜的伪装后,隔得这么远,她还能把自己认出来。
“别转头,走。”
口罩闷着的音色有些沉。
在不止不休的吵闹声中,孟谨礼果断地拉着她向着车停的方向走去。
穿过了午后的布满阴翳的林荫路,和身后所有都渐行渐远。
黑色蹭亮的男士皮鞋抬起,白色带着小碎钻的球鞋又落下,轻风带起了裙摆,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孟谨礼后面,影子在地上重叠,又一同和树荫融在一起。
叶明宜眸光颤了颤,目光最终落在了被男人紧紧握住的手腕上。
没有回头。
——
“医院那边因为之前记者蹲守的事,加强了住院楼的进出监管。”
车行驶在路上,街边错立的高楼轮廓在日光中清晰,又很快模糊在远处。
“现在家属进住院楼都要登记并出示陪护牌,苏欣跟着其他人混进去被查到了。”
听见“苏欣”两个字从男人微凉的嗓音中念出来,叶明宜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手机。
这个名字连接着她的身世,她的过去,她认为最难堪的那一部分。
此刻,又发生了这么不好看的一件事。
她知道自己的过去,如果孟谨礼想知道,没有什么是能瞒住的,
想是想,现在真的听见……
他知道,她以前的名字是苏寄霜吗?
心中那个被锁上,甚至落了灰尘的房间门,无意识被人敲了敲。
发现了身旁人在发呆,孟谨礼特地向她的方向偏了偏身子,温声安慰:“现在医院那边没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