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好,转头看到李妙善未来得及掩饰的带着震惊害怕的脸色,管嬷嬷淡笑一声,行礼道歉:
“让表姑娘看笑话了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姐吃斋念佛多年,因久离人群,每天都把自己一个人封闭在这帽檐宽的佛堂里,精神多少有些错乱”。
“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老奴跟其他伺候的丫鬟已经习惯了。没想到今日请表姑娘来叙旧,倒让表姑娘受了惊吓,实在抱歉”。
李妙善回想起方才管嬷嬷和两个丫鬟的动作,确实是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慌乱。可见这三人平时对许氏发病这事习以为常。
只是,方才许氏大叫那声“谢枢这个狗杂碎”是何意?
按理说谢枢虽是庶出,却也是谢璜亲子、许氏的亲孙儿。就算许氏重视嫡庶尊卑长幼有别,更看重姑母膝下的谢允,也不该这样骂谢枢。
就好像,许氏和谢枢之间隔着滔天恨意。许氏方才说这话时,眼睛恨不得杀了谢枢。
李妙善觉得自己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决裂”“入寺为僧”“狐媚子”“狗杂碎”,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胡言乱语,其中又带着关联。
她记得,谢璜出家那年,谢枢刚好被接回谢家养着。难道说许氏觉得是把谢枢接回谢家才把自己儿子逼走,将气都撒在谢枢身上?
可“狐媚子”又是何意?谁是狐媚子,是老侯爷的妾室吗?
许氏年轻时掌管中馈,谢敬仪与她没甚感情。底下姬妾众多,许氏与姬妾斗法斗得如火如荼,谢敬仪有一段时间常宿在王姨娘院子里,甚至后面王姨娘还怀上了孩子。
谢敬仪本就宠她,这样一来更是连初一十五本该宿在许氏房里的规矩都破了,日日陪着王姨娘。许氏恨得心中牙痒痒,却苦于没有法子收拾王姨娘。
且谢敬仪那段时间没什么事儿忙,一直在家,她也找不到时机。最后不知怎的,康居莫名在边塞闹事,圣人派他去镇守边关。
圣旨下来,谢敬仪心中即使再不舍,也无可奈何离开。
他以为回来能看到王姨娘生下来的小公子或者小丫头,没想到几个月后回到谢家,等待他的却是王姨娘与外男私通,两个人颠鸾倒凤太过激烈,居然把孩子弄没了的消息。
谢敬仪当时信任许氏,也未多想什么。后来才发现是许氏做的局,他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跳下去了。
这些秘闻多是丫鬟婆子们私底下议论,要不就是姑母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李妙善听到的。
所以许氏方才嘴里骂的“狐媚子”,是王姨娘一类的姬妾吗?李妙善脑子飞速转着。
知道管嬷嬷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敢抬头看她,总觉得她阴森冷湿的眼神看着自己十分不舒适,像地狱游荡索命的女鬼。比许氏还要吓人。
眼见着许氏发疯,李妙善也帮不上忙,怕自己再待下去只会给她们添乱,很快便告退离开。
第30章
看着人离去的方向,许氏疯狂扭曲的脸陡然变得平静,就好像方才发疯抽搐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看着看着她突然笑出声,用近乎呢喃的语气喊着:“李妙善”。旋即满意点点头,“不错”。
谁也不会想到,她居然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上辈子她假死从谢家逃出之后,不久就听
说谢枢投靠太子,把谢家满门都杀戮殆尽。
不愧是她的“好孙子”!果然跟他娘一个死样,天生就是来克人的!
逃出去的她不敢暴露自己身份,只能小心翼翼在京郊的村落住下潜伏着。她一个深宅大院的妇人,又有什么手段能让谢枢偿命呢?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唯一一件令她欣慰的事情就是,虽然谢枢官至尚书令,却始终不得帝心,圣人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他。
等到最后,却得到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李家女莫名暴毙而亡,谢枢不顾百官弹劾,居然要大张旗鼓办冥婚,娶李氏女的尸骸。
滑天下之大稽!
也正是这一消息,让她知道了谢枢谁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许氏冷哼一声不得不承认,谢枢这一点倒像足了他父亲,为了一个女人居然疯狂至此。
想到当年谢璜拿刀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许氏心中一阵刺痛。这可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就要致他母亲于死地。
何其可笑!
幸好,老天让她重活一世。这一世不论有何变故,只要有李氏女在,谢枢就别想伤谢家人分毫。
许氏轻轻松了一口气。
管嬷嬷小心凑在她耳边问:“小姐,李家女走了,既然她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您看老奴是不是该把她——”
管嬷嬷眼神狠厉,做了个手横在脖子上的动作。
“不用”,许氏把手搭在管嬷嬷胳膊上缓缓站起来,眼底带着一抹思量和窃喜:“她的命咱们一定得留着。将来对付谢枢有极大的用处……”
“小姐,就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帮我们对付谢枢?这会不会太过于……”夸大其词吧?
她一直陪在小姐身旁,自然也听小姐说了谢枢的狼子野心。
不过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因为许氏狠辣的眼神正定定看着她,管嬷嬷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一下子弱了下去,忙跪下扇自己巴掌:
“老奴愚钝至极,竟敢质疑小姐的话,实在该死!”
她每一巴掌都是下足了力气,很快整张脸便膨胀红肿,有血迹从嘴角流出来。她本就年长,又受这样重的力气拍打,跪在地上的身子很快便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