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枢眸色幽深,像一口久无人造访的古井,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可谁也不知道水下是多么波涛汹涌。
“你好像很怕我?”他倏然把身子探过来,鹰隼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
“怎……怎么会呢?二表哥定是想多了”。李妙善不敢看他,只能低头盯着他手上姿势不堪入目的花狸。
“你在怕我什么?”谢枢不依不饶继续向她站立的方向走来。
“我怎么会害怕二表哥?二表哥莫要开玩笑”。李妙善转过目光不再看花狸,却盯着自己鞋尖看。心虚摸着鼻子。
“你在说谎”,谢枢沉声道:“你一说谎便不自觉摸自己鼻子,是也不是?”
“啊?”李妙善瞪大眼睛后退一步,蓦地放下摸着鼻子的手。她这个习惯,他怎么知道?
却忽略了身后就是碧湖水。这一段路的湖边没有围栏极容易不慎落水。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谢枢慌忙丢下手中的狸猫,大手一挥将女人的细腰圈住往前拉。
怕她这个笨脑子再退到水中,谢枢直接把人拉到前面的梅园中,呵斥她:“你是不是蠢,没看见身后就是湖水吗?”
再一次得他出手相救,李妙善本欲客套几句。忽听到他这样说,恨恨摔袖子道:“我就是想下水,是你屡次三番阻止我而已!”
更何况这片水域极浅,即使不慎掉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谢枢饶有趣味看她,挑着眉毛道:“哦?是吗?这样说来倒是我多管闲事”。
“谁说不是?!”
“既如此,表妹就往水里跳吧”,他动作散漫地整理衣袖。两手交叠放在胸口前,一副十足看热闹的模样。
李妙善此时恨不得割了自己舌头。叫你说什么蠢话?这下好了,不会真要跳水吧?
她昨夜刚发高烧如今还没好。要是让姑母知道她为了逞口舌之快而跳入冰冷的湖水中,那还不得拿棍子抽她。
高烧?对!她昨晚刚发了烧,不能再着凉。她酝酿半天只好揪着自己袖口幽幽道:
“我昨晚发高烧,差点丢了半条命,为了我身体健康着想,跳湖的事儿还是下次再说吧”。
说完发现有东西在咬自己裙角处,她低头一看,是刚刚贪吃的花狸。
不待谢枢回答,李妙善忙蹲下身子试图转移谢枢的注意力:“小胖猫,丑八怪,叫你贪吃……”
谢枢懒洋洋地看着面前逗小猫玩、极其幼稚的女人,冷嗤一声:“这是我的猫”。
“你的猫?”李妙善听完忽地站起来,小声道:“怪不得这么丑”。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李妙善连连摆手,扬起一抹假笑:“我是说这猫真好,好极了!”
知道她在说假话,谢枢还是忍不住逗她:“好在哪?”
“浑身上下都好。小猫长得壮实证明它主人养得好。小猫一见到我就打招呼,可见它主人教导有方”。
“哦对,它主人也很好,仪表堂堂芝兰玉树衣冠禽兽……”
“你说什么?”谢枢听到后面的词,脸色显而易见黑下来。
嗤笑道:“表妹脑子不行就多花点心思在读书上,省得出门让人贻笑大方”。
“是是是,二表哥说得极是”。李妙善忙着去看青桐,不欲在这里多花时间,朝他福身道:“我这个脑子不行的就不在这儿耽误二表哥了,表妹告辞”。
说完准备绕过他往前面走去。
谢枢正事还未办,怎可能轻易放人走。伸手将人拦住,淡声笑道:“想必表妹因赐婚一事,心中颇烦吧?”
“你怎么知道?”李妙善抬头望他,忽意识到昨晚自己的表现早已显而易见说明了一切。
复低下头小小声道:“妙善心中再怎么烦,也不敢烦到二表哥跟前”。
嫁给太子,起码她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比之上辈子被他名不正言不顺困在京郊别院好上千倍万倍。
想到那段黯淡无光的日子,她眼前又浮起一层水雾。看着小姑娘转身安静下来,眼眶发红,谢枢心中微痛,无可奈何别过脸去。
嘴里道:“我手里倒有一妙计,能让你不必嫁给太子……”
“鬼才信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妙善嗤之以鼻,一味用手背擦着即将滚落的泪珠。
“你这女子,实在刁蛮!”谢枢差点被她气笑,“我说的是真的”。
“嗯,你说”。李妙善头也不抬,丝毫不在意他说什么。
“你也知道太子殿下对我甚为倚重。若是我出面让太子跟圣人说不想娶你为妻,你说这事会不会成功?”
“肯定不……会!”李妙善脑子绕了几圈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喜道:“当真?”
“千真万确”。
“太好了!太子殿下是储君,圣人对太子又颇为看重。定不会违背太子的意愿。只要圣人意旨一定,到时候任凭侯爷权势再大,也无权更改圣人的旨意”。
说到这儿,李妙善觉得天光大亮,一轮耀眼的太阳正从东边冉冉升起。
只是惊喜过后便是冷静。她反应过来,狐疑道:“你为何帮我?咱们非亲非故,帮我对你的仕途全无好处吧?”
“这个自然,你还不至于重要到影响我的仕途”。谢枢故作高深,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踱步。
嘴里道:“你也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这个浅显的道理,我不可能平白无故帮你”。
“你想干什么?”李妙善直觉不对。他不会早已恢复上辈子记忆,又想着来折磨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