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向欧阳阳，“这个事儿，跟你的关系是？”
“栾伯伯从瑞士回来了，他是不是来接你和妈咪回家的？”
欧阳阳的小脑袋瓜，越埋越低，几乎要埋进饭碗里去，掩不住难过地问，“我是不是，要提前独立了……”
苏椰：“？”
她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这是在难过个什么劲儿。
自鞠茉儿在直播间里，给栾宗廷郑重道歉事件过后，栾宗廷就成了一个全网追捧的大情圣，瓜众们纷纷表示——
“好男人还是有的！”
“又一次，相信了爱情……”
可是，再相信，又有什么用呢？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各自遇到那么多人了，两大主角：苏柏丽与栾宗廷之间的爱情，也早就没有了呀！
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嘛。
再多的人，网上瞎起哄，也没什么卵用。
苏椰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分析，“当前的情况是，栾宗廷非单身，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妻子，还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老妈也非单身，跟那个孙咏复的感情，看起来挺稳定的，是不是？”
欧阳阳点头说“是”。
“你栾伯伯被你小姨父挖坑陷害，你妈咪被你小姨挑唆离婚，你小姨父和小姨都成功了，你栾伯伯和你妈咪离了婚，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就是历史了。”
苏椰把道理掰开了，正着讲完了，倒着讲，再反问，“是不是？”
欧阳阳再度点头，说“是”。
“那么，我问一下欧阳阳小朋友——”
苏椰意味深长地一顿，复又问，“对于历史，我们应该怎么办？历史课老师，是怎么教你的呢？”
“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欧阳阳条件反射，道出了一个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答案。
苏椰放下心来，满意地说，“这就对了。”
嗯，道理讲清了，可以继续吃饭了。
***
两天后的周末。
一早醒来，苏椰就从储物柜里，翻出了好多年没再碰过的大提琴。
它被包裹得好好的，没落
上灰尘。
但也不能用了。
其中一根弦，调音的时候断了。
那一天，她被栾宗廷拉去，给栾家奶奶过生日。
也是在同一天，她的身世，在栾家内部曝光了，她不是栾宗廷的亲生女儿，当然，也就不是栾家奶奶的亲孙女……
她想，准备好的祝寿的才艺表演，用不上了吧？
想着想着，弦就断了，应景似的。
同时断掉的，还有栾宗廷每个月转给老妈的大笔赡养费，和自己那一些需要金钱堆养的爱好。
而今，欢乐的、难过的，都已经过去了。
日子总要向前的，琴弦断了，该修就去修啊！
杂货街上，恰有一家琴行，教琴的师父靠谱，能教琴也能修琴。
***
吃过了简单的早饭。
苏椰背着大提琴，牵着欧阳阳，又一次来到了杂货街。
整一条街上，凡开着门，正在营业的店铺，都在播放六、七十年代的席琼电影，和八、九十年代席琼剧的主题曲。
而席琼红了半个世纪的，作品太多了。
从街头的粮油铺子，走到了街尾的指间琴行，都没有听到两首重复的歌。
姐弟俩对杂货街的熟悉程度，就跟回家差不多。
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什么情况啊？
指间琴行的谢老板，接过大提琴时，稍稍提了一嘴——
这位华人首席言情女作家，昨天夜里过世了。
听闻噩耗，苏椰感受到的震惊，比一般人都要强烈。
她曾在1981年的台湾，给方病骸派送外卖的时候，跟席琼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她没见到正面。
只见到了背影，听到了声音。
印象里，席琼是个好温柔的人，声音柔柔的、轻轻的，像一个永远都不会发脾气，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发脾气的人。
昨天，是方病骸的逝世三周年纪念日。
白天，她跟家人去了一趟阳明山的臻善园，那里有方病骸的衣冠冢，行完了哀念仪式之后，回到家中，没什么异常，只嘱咐女儿，第二天中午来家里一趟，有事商量。
夜里，她写了一封长长的遗嘱。
之后，躺到床上，吞食了过量的安眠药。
那一封遗嘱，是给警察看的，避免她的自杀行为，给子女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是给天上的方病骸看的，以道明，她的选择经过了郑重的考虑；是给世人看的，就像她在每一部小说的后记页上，写的那样，献给相信世间有爱的人们。
关于死亡这件事，她说，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跟方病骸交流过了。
两个人的看法一致，不想老到不能动了，连累子女。
等哪一天活够了，就找一处鸟语花香，无人叨扰的幽幽谷，牵住了彼此的手，就地而眠，生则同衾、死亦同穴。
2012年，《泰坦尼克号》重映。
看完了以后，方病骸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那个时候，方病骸的肺部，已出现了一些问题，一病病了小半年，病好后，就无法再熬夜工作了，他有预感，自己会比席琼先走一步。
他不忍这么健康的席琼，强行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像Jack鼓励Rose一样，他在十年后，弥留之际，说服了席琼，只接受上苍的安排，自然的死亡。
在失去了爱人的三年里，席琼卖掉了闹市里的旧宅，搬去了人少清净的寓所，住在二楼，开窗就是海，海的远处还有山，她照旧写作、旅行、会友，接受两岸三地媒体的采访，还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群星璀璨，以“寻梦”为主题，跨越了半个世纪的，个人影视作品主题曲的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