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已经大亮了,显然她已经睡过头了,可桂嬷嬷却没有来叫她用早膳,着实奇怪。
是又溜去偷懒了吗?
姜夕下床穿好鞋,慢腾腾地给自己穿上衣服,然后双手碰上了门,准备用力一推——她停下了。
靠得如此之近后,姜夕忽然意识到了,今天的小院格外地安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片死寂。而用绢布糊的房门也并不完全遮光,有朦朦胧胧的影子投影出来。
姜夕掀了掀眼皮,如同往常一样推开了门。
——禁卫军将她的小院完全堵死,就连房门口也站着两人。
这还是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把刀告诉自己的。
“六公主,还请先回去歇息。”
“好哦。”
姜夕惯来面瘫的神色很难让人看出什么破绽,禁卫军并没有能在她身上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只能颇为可惜地放过她。
姜夕关上了房门,心里却已经百转千回。
莫非姜若终于被抓住了小辫子,玩完了?
她并非文科生,对历史不太熟悉,可也不会猜不到意图谋反的公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高阳公主就是很好的例子。
但显然,这回是姜夕多想了,不止湘水宫,今日的整个皇宫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大皇子薨了。
这个消息终于再也掩盖不住,以极快的速度在暗地里传播,听闻圣上震怒,势必要找到谋害大皇子和金环公主的刺客。
据传闻,宫中有刺客,谋害了大皇子之后欲逃跑,在禁卫军的追逐之下躲入了金环公主的宫殿,最后还残忍地杀害了金环公主,虽然最后伏诛,但大皇子和金环公主已死的事实却无法改变。
煬帝震怒,为了避免刺客还有同党,禁军将各个宫殿犹如铁通一样围了起来。
而在姜夕毫无察觉的昨夜,在宫外,将军府显然也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
虽然无人死伤,却将一干老弱妇孺吓得够呛。
谢缨收回弓弩,挑了挑眉,这还是这批经过改造的弓弩第一次大规模应敌,居然出奇地好用。他将其随意地抛给了薛山,冷声吩咐道:“将尸体处理干净。”
“是。”
就在谢缨话音落下的时候,一名妇人被丫鬟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向了谢缨。
“大姑奶?”谢缨主动迎上去,毕竟他知道,自从谢秋棠失踪以后,大姑奶的身体便一落千丈了,“您怎么来了,贼人刚伏诛,恐还有埋伏。”
“啪!”
还不等谢缨的后半句话说完,大姑奶一巴掌就重重地扇在了他的左脸上。不一会儿,就高高肿起。
谢缨咬了咬口间的软肉,面上还是晚辈的谦和温驯,“不知缨郎哪里惹恼了姑奶,惹得姑奶动了那么大的怒。”
“他们真当是贼人吗?!”大姑奶凝视着谢缨,胸前剧烈起伏着,像压抑着什么,“我谢家世代忠烈,绝对不做任何不忠不义之事!”
“姑奶误会了,”挨了一巴掌,谢缨依旧面不改色,“他们当真是贼人,许是姑奶眼花看错了。”
大姑奶的胸膛起伏得更加厉害了。
看错?她怎么会看错?
这宫中禁卫军的功夫就是由她男人一手训练出来的,她能看错吗!?
可谢缨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只是让丫鬟扶她回去休息。
“姑奶好生照顾自己,过几日缨郎会给你一个惊喜。”
大姑奶好像更加生气了。她万万没想到,二郎好不容易从南蛮之地回来了……却是回来带着谢家陷入不忠不义之地的!
天要亡她谢家!
*
为了找出刺客,足足三日,皇城之中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
短短三日后内,宫内悄无声息地挂上了白绫,大皇子府的哀声不断。
直到第四日,煬帝似乎才从丧子的悲痛中走出,出现在了早朝上。
而各国使臣也借此机会纷纷选择告辞。
这几日京中的血腥味挥之不散,让他们做了一晚又一晚的噩梦,而他们也确实被吓破了胆子,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如今有了机会,自然纷纷选择离去。
而其中最有苦难言的就是哈齐木了,说好的公主没了,而皇帝似乎也记不起这件事了。他苦哈哈地和自家的使臣对视一眼,使臣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如果要他开口讨要补偿,那……他还是不敢的。
幸而,在下朝之后,煬帝似乎才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件事,派人送去了黄金万两,珠宝玉石若干。
奉旨而来的太监宣读完圣旨,好心提醒,“我大盛的规矩,父母亡故者,家中子女需守孝三年,而同族之内有亡故者,百日无喜。但你可知皇子身份高贵,
虽然不必守孝,但今年哈察王子恐怕不能如愿了,恐怕还需等下一次朝拜。”
“那不就是五年……”
使臣及时制止了哈齐木,并给公公送上了一些心意,“我们草原人心直口快,还望公公海涵。”
“那是自然。”收了好处,公公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点到为止地提点,“等下一次朝见,陛下膝下的另外几位公主也该长成了,国公府、威远侯府也有几位小姐到了年纪,王子到不急于一时。”
使臣眼睛一转,自然明白了其中深意,看来起码到下一次朝贡的这五年,大盛是没有对哈察氏发兵的打算。自从知道自己家王子对人家公主做了什么之后,使臣就一直提心吊胆,而如今得了口风,也不敢再得寸进尺,谢过之后也准备离开。
哈察氏的离开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浪,他们的车队像一滴小水珠一样汇入了诸多离开的附属国之中,就连煬帝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何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