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姜夕眨了眨眼睛,确定谢缨是在叫自
己之后,大大方方地坐下。
谢缨则是一步步向顺康王走去,“当年我父亲在边塞那一仗,王爷知晓其中多少内情?”
顺康王神情一愣,没想到谢缨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冷笑一声,“不知所谓,你一个窃国臣,又有何资格质问本王!”
似乎是觉得‘窃国’二字听得刺耳,谢缨淡然反驳,“谢家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念头,王爷还是真是误会了。”
“没有?”顺康王激动的几乎要站起来,“皇兄可是把最后一道圣旨托付给了本王,若不是你和姜若两人苟合,这摄政王的位置应当是本王的!”
“先帝将圣旨交给了你?不对,你在宫中有内应!”谢缨无视顺康王的谩骂,直指重点。
事到如今,顺康王也不掖着藏着了,“没错,本王此次进京就是为诛灭尔等大逆不道的窃国臣子,难怪当初皇兄不顾一切也要削弱将军府的兵权,本王当初还劝过,如今看来还是皇兄有先见之明,只是皇兄没有料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顺康王忽然一扭头,恶狠狠地盯向了姜夕,视线之凌厉,几乎要把姜夕生吞活剥似的。
谢缨抬了抬手,点了几个亲卫的名字,“除了本王指名的几人,其余人先退下。”
“是。”
姜夕挪了挪屁股,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抬眼刚好对上谢缨的视线,她抬了抬下巴,“那我也走?”
谢缨弯了弯唇角,“你留下。”
是极好的,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他知道姜夕懂他。
没过多久,帐篷内就没有剩下几人了。
谢缨这才重新看向了顺康王,“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与当年那件事无关吗?”
被戳中了心思,顺康王的脸色有些不好,但很快又底气十足,当年的知情人士该死的都死了,就连当初的罪魁祸首,他的好皇兄也入土了,那真相如何,还不是全凭自己的一张嘴吗?
谢缨:倘若坐上那个位置的是王爷,想必也会做出和先帝一样的决策吧,因为你们害怕的,不正是这个吗?”
一直沉默的薛山上前递上一个托盘,谢缨一把掀开盖在上头的红布,赫然出现一块古朴的令牌。
“——始皇敕令!”顺康王脱口而出,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这种东西真的存在?难怪,难怪皇兄无论如何也要……”
“始皇敕令,乃是大盛开国皇帝昭仁帝念我谢家立下汗马功劳所赐,拥此令者,则有上斩昏君,下杀佞臣的权利。因为昭仁帝要保住的,不是姜姓的皇位,是整个大盛的千秋霸业!”
谢缨:“你们是怕我谢家挟此令颠覆姜家的江山,这才对我将军府赶尽杀绝,甚至不惜勾结外敌。”
“哪又如何,功高盖主,若你谢家肯早日将此物连同兵权一块交出,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谢缨唇边露出一丝讥笑,在顺康王的不解中拿起始皇敕令,用力捏碎。
历经五百多年的令牌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只需要轻轻一捏,就如同腐朽的木块一样寸寸断裂在掌心。
顺康王双眼圆睁,不可置信,“你就这样毁了?你就这样毁了!”
谢缨忽然一拳打在了顺康王的脸上,伴随着一声惨叫,顺康王仰倒在地上,口腔中蔓延出血腥味。
“这一拳,算王爷替你兄长受过。”
姜夕的耳朵动了动,莫名从谢缨的声音中听出了压制着是滔天怒意。
“你的先祖可告知你此令如何而来?”谢缨问。
刚刚挨了一拳,顺康王傲骨也像是被打折了一般,不敢不回答,“昭仁帝当年经历泗山一战,与谢家先祖谢腾困于山上数日,无水食,最后谢腾竟然放血以喂养昭仁帝,而立国之后,为报此恩情,才赐下此物,以纪念君臣佳话。”
“佳话,我看是假话才对!”谢缨的声音竭力掩藏着愤怒,可终究还是徒劳,即便是跟随已久的亲卫也不由地放缓了呼吸。
“倘若我告诉你,昭仁帝所喝的,所食的,并非谢腾,而是谢腾之妻儿呢?”
惊天巨雷落下,顺康王脑子一片空白。
“当年谢腾之妻罗慧珠以军师身份随军出征,那场战役中还有其刚满七岁的幼子。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只能靠口口相传,我不知是先祖母甘愿赴死,还是无奈被逼,但无论如何……这块始皇敕令所代表的绝对不是殊荣,而是耻辱!”
那是他们失去人性,堕成恶鬼的证明!
“谢家,绝对不会用到此令,哪怕君王不仁,哪怕谢家覆灭,也不会再丢掉人性。”谢缨张手,任由其碎屑从指缝间落下。
顺康王瞪大了眼睛,显然也是第一次听闻其中内情,但很快,他惊讶的神色慢慢收敛,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谢缨,任由谁都能看出其中的算计。
——他并不相信。
并非不相信其中内情,只是不相信谢家当真不会使用这份殊荣。
谢缨的心头忽然生起荒唐之感,果然……无论他说多少,都只是无用功。
“押解回京都,等候长公主发落。”
“等等!你说让谁来处置我?”顺康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谢缨,你竟然如此侮辱本王!”
谢缨嫌他吵,一个眼神示意让人将他的嘴堵上了。
正好此时有人进来汇报,说带回了两名医官。
谢缨捏了捏眉心,似乎刚才的的事情消耗了他不少的精气神,“给六公主瞧瞧身体。”
姜夕不知道何时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后,在谢缨没有任何防备之际隔着护甲握住他的手掌,“你,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