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样看着我打瞌睡。”姜夕叹了一口气。
“反正你又不是今夜的主角,我们耽搁一小会儿也没有关系。”
谢秋棠不是蠢人,她知道姜若的意图。
“这就是你玩我头发玩了半天的原因?”
“奴婢不敢。”谢秋棠没有什么愧色地放下了木梳,开始捣鼓桌面上的首饰来,她捻起一直金丝牡丹发簪,眼中流露出几分蔑色,“这些都与六公主不够般配。”
“这是小皇帝送的,小心被打板子。”
“有六公主护着,才不会呢。”谢秋棠挑挑拣拣半晌,才找到了满意的簪子。
“公主,其实我并不希望你今日掺和进去。”
姜夕一直看着镜子,谢秋棠也同样如此。二人的视线在昏黄的铜镜中相交。
谢秋棠红唇微启,“缨郎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保护公主最好的方法,是绝对不让你掺和进这些糟心事。你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了。”
“但如今有人却要将你拖进这个棋盘,缨郎他很生气呢。”
“你错了。”
“嗯?”谢秋棠偏了偏脑袋。
“是我自己主动
要掺和进来的,与阿姐无关。”
谢秋棠端详着姜夕的脸庞,用一双秋水似的眼眸仔仔细细地描绘过她的每一寸眉眼,忽然笑道,“六公主,经过上次一别,你这段日子似乎变了许多。”
“变了么?我一贯如此。”
“非也非也,”谢秋棠摇摇头,然后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睛,“比如六公主你最近说话利索了许多,也会说些长句子了。”
姜夕不说话,谢秋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也许是碰上了名医也说不准,但无论如何,我是真心为公主你开心的。”
“时候不早了。”姜夕重新端坐回了镜子前,“我该出去了。”
这回,谢秋棠并没有再故意墨迹。
身为大家闺秀,谢秋棠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简单地几笔就让姜夕一张死脸变得容光焕发起来。姜夕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边,却在半道被谢秋棠阻止了,“这是什么诡异的线条?”
谢秋棠将她的手扣住,“珍珑阁里的妆娘说,这叫微笑唇妆。今日是公主您的生辰宴,多笑笑不好吗?”
在谢秋棠的雕琢下,冰块一样人儿有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朱唇微微张,看起来可口又动人。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催促的声音。
谢秋棠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时候到了,换件衣裳就出去吧。”
姜夕以为这场折磨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却将谢秋棠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五颜六色的衣裙,笑得不怀好意,“公主喜欢哪一件?”
姜夕胡乱指了一件。
谢秋棠一下子松手,将它落在了地上,“能被六公主选中的衣裙,看来是件丑衣服了。”
姜夕:……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谢秋棠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良善。
二人还在这边嬉闹,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婢女隔着房门催促,“六公主,时辰快到了,需要奴婢帮忙吗?”
谢秋棠连丁点的眼神也没有给门外的动静,“再等等。”
婢女没有想到房门内的人回绝得如此爽快,下意识地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背后的那人,低声唤着:“长公主,六公主她……”
婢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带着细微的颤音,生怕面前的人怪罪。虽然她并不明白为何长公主不亲自敲门。
姜若背对着婢女,视线落在了繁星点点的夜空之中,她自然听见了谢秋棠的话,也大概能猜到婢女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亲自出面的原因很简单……她开始害怕见到姜夕了。
害怕在姜夕的眼睛里看见失望的神情。
她并不想逼姜夕去做任何事,只是……回忆起谢府探子给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一股阴冷就从心底冒出,整个人宛如置身于寒冬腊月。
——她确定,谢缨不可能助自己登上那个位置。
姜若从来没有想过逼姜夕去做任何她不喜欢做的事,可事到如今,自己最后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小夕儿了。
她没有退路了。
“六公主。”见长公主久久无言,婢女硬着头皮又开口催促。
“罢了,随她们去吧。”姜若挥袖,率先离开了姜夕的小院。
*
折腾了大半天,在门口一声接着一声的催促下,姜夕主仆二人终于姗姗来迟,正式将宴会推向了高..潮。
姜夕低头吃着自己眼前的饭菜,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谢秋棠则为她忙前忙后地夹菜,倒汤,而在上一次的生辰宴,这种事情还是由姜若为自己打点的。
而今天的姜若则是出现在了十皇子身边。
待到酒足饭饱,歌舞尽兴之后,丝竹之声总算停歇。而不少直觉敏锐的宾客也察觉到了,今日的重头戏要开始的。
一时之间,人人都想起了这几日在京中愈演愈烈的消息——听闻长公主要为六公主挑选夫婿了!
这可真是——倒了大霉。
长公主这段时间的风头无两人人皆知,推行政令造福一方,还屡屡拿出了各种稀奇玩意,改良粮种,提高产量,铺设水泥,构建交通……如果今日择婿的是长公主,即便是她如今的年纪不小了,但也有不少才子是真真正正地折服于她的才智手段之下,愿意结为良侣,
但为什么,偏偏是六公主呢?
又偏偏长公主对这个妹妹极为宠爱,如果到时候他们不小心表露了贬低之意,那可就大事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