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强没动,只是向后高喊道:“举盾!”
前奔的北蛮战马眨眼落入山边的陷马坑之中,摔下不少人马。前方的士兵滚落在地,后方的将领哨声再变,奔势减缓了不少。
虎强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压低声音,“后撤。”
山脚前的这道陷马坑是禁卫军连夜挖出来的,因事态紧急,陷马坑挖的并不宽,北蛮重骑发现能够直接跃过后,前翼士兵的攻势明显再次加快。
战马哧出热气,虎强紧了紧臂缚,带领禁卫军抡着霸王枪就迎了上去。他劲头蛮横,一套常家枪法毁北蛮前翼如暴风卷土,灭敌三路猛虎出山。
浩日瓦不认得虎强,却在交手的一瞬间认出了这套枪法。铁斧与长枪相撞的刹那,浩日瓦想起了过去十年北蛮同龙骨关大营交战后的惨状。
浩日瓦嗅着发上的焦味,心底越是颤动,越是兴奋不已,他眸中的目标便越清晰。
他压低双眉,暗暗看向虎强的位置。整场仗禁卫军看似强悍,实则都是在以那人为核心挥枪,只要杀掉他,禁卫军的配合便会如细沙四散,北郊猎场便可顺利落入熊部手中。
虎强一杆长枪掀翻三个敌人,方才归位,身侧便已靠近了另一匹战马。他侧眸,望见身材高大的浩日瓦。
他催马矮身躲过那人挥来的铁斧,紧跟着长枪调转,划伤了浩日瓦的战马。北蛮战马受了惊,踉跄几步露出了浩日瓦的后背。虎强瞅准时机,霸王枪势如破竹,朝他刺去。
浩日瓦不敢托大,急忙扭转身形将铁斧横在身前格挡。
锐器相撞,虎强手臂一震,被浩日瓦挡下的霸王枪嗡鸣不已,竟被硬生生弹了开来。长枪险些脱手,他当即明白面前这北蛮人力气了得,不能再继续硬碰硬。
虎强立刻调转战马,同浩日瓦拉开距离。
浩日瓦的战马方才受了伤,此时怎么催都跑不动。虎强见状,便催马小跑,长枪挥舞,始终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北蛮的铁斧不够霸王枪长,浩日瓦始终够不着敌人。他顿时怒从心起,竟直接翻身下了马,挥着铁斧便向虎强砍来。
虎强见状,似乎早有预料,禁卫军旗猛地一挥,虎壮便领着一队人马跳过灌木丛,飞奔而来。
浩日瓦的目标清晰,虎强也同样。
他从一开始便被浩日瓦这般高大的身形拉去了目光。双方将领都步步紧逼,想法设法置对方于死地,哪一方倒下,哪一方的败局便已定下。
浩日瓦一击不成,再抬眼时便已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他啐一口,在寒风里用再次吹响口哨。
见状,虎家兄弟对视一眼,虎强上前接替了虎壮的位子,虎壮则领着虎强先前的人马去阻拦靠近包围圈的北蛮重骑。
谷东禁卫军身披甲胄,与夜色宛如一体。浩日瓦明白是自己心急了,禁卫军人数本就远超他们,此时他深陷重围,士兵更不敌对方。
夜色昏暗,霸王枪映着凌然的寒光。浩日瓦陡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龙骨关大营时的场景,平北军一杆长枪扫空了熊部最后的支援。
浩日瓦举起环首铁斧,他知道自己是跑不出去了。但……
他侧眸,余光扫向北方。
那边的岱钦还带着一行人马,只要他能将这边拖住,岱钦便可直奔猎场营地,一举荡空禁卫军的后路。
浩日瓦吐出一口气,豁然暴起,铁斧卷着劲风直逼虎强。虎强催马右躲,长枪一挑便将人掀翻在地。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 。
浩日瓦是从熊部冰斗之中血战出来的勇士,但毕竟独木难支,此时他只身孤影落在霸王枪之下,再凶残善战的打斗技巧也抵不过数把长枪。
他仰倒在地,双眼便望见了谷东黑漆漆的天。可惜今夜无风,他没法感受到来自家乡的北风吹拂。
天旋地转,人头落地。
虎强收回霸王枪,回首望去。失去了首领的熊部士兵早已方寸大乱,在禁卫军的手起刀落之下褪去了最后一丝战意。
虎强换了只手握住霸王枪。
他方才与浩日瓦交战时被他那蛮横无比的力气震裂了虎口,此时才反应过来痛。想起浩日瓦,霸王枪上滴着那人滚烫的血,虎强垂眸看了片刻,忽而有些后怕。
若不是那人被怒意冲昏了头脑,此时站在这里的,还不知道是谁。
虎强慢慢吐出一口气,正要下令回营,忽见虎壮催马跑了过来,道:“哥,方才豁山北面跑了一支队伍,方副将带人去追了,我们要不要去接一下?”
“自然要。”虎强点了头,勒马回身道:“现在就去。”
*
夜色如墨,岱钦带着仅剩的两百重骑往北奔去。
豁山被禁卫军围得严严实实,浩日瓦要送死,他绝不奉陪,于是头也不回地上了马,将豁山蔓延的火光远远抛在了身后。
火。岱钦最讨厌的就是火。
从前有人用一把火毁了他的一切,令他时常自噩梦中醒来,那焰焰耀空的赤色光芒沉沉烧着他脑中的记忆。因此,他在豁山上也不愿让熊部的探哨兵生火,但此刻看来,似乎是酿成了大错。
身后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岱钦回首望去,见黑色的甲胄泛着冷意,霸王枪横于马后。
方小凌猛冲而来,长枪眨眼便已逼到了岱钦的后颈。岱钦抱着马伏身躲过,一声口哨,战马猛地向后尥起蹶子,一蹄踢到身后马的颈脖。
趁着这个时机,岱钦从左侧翻身下马,环首铁斧迎着方小凌的长枪便刮擦而过。
北蛮用的环首铁斧虽然短,但却厚重。方小凌身下的战马乱了脚步,长枪被铁斧推至另一侧,凭着惯性,霸王枪竟被岱钦轻而易举的弹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