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贾博愁眉苦脸地想,“可谁知太子殿下也跟来了,如今可怜的便是他们这样的兵卒子。”
叶帘堂在李意卿身旁坐着,看裴庆如芒刺背地立在帐中,眸光一转,说:“裴旅帅,今日天热,叫大家都在这等着监军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先请外头的士兵进帐歇歇?”
“岂敢,岂敢。”裴庆连连摆手,“叶大人,我们这些人向来都是风吹日晒的惯了,皮糙肉厚
的,站上几个时辰不打紧!”
叶帘堂点头,道:“监军办事拖慢了脚步,倒是苦了你们。”
这话裴庆哪敢回,太子叫他们到谷东来做禁卫军对他们来说本是封赏,可张家偏偏塞了个自家门生进来做监军,那贾博又是个心气儿高的……两边都是爷,谁都不能得罪。
叶帘堂笑了笑。带兵打仗可不是儿戏,往往胜则功名富贵,败则身死家亡。若是想要打胜仗,士兵们必须得做到对将领令出必行。
如今虎家兄弟要接手禁卫军,就得初步建立起威信,所以她和太子才专门往北郊猎场跑这一趟。没成想那新来的监军贾博还真不愧是张家门生,将张家一向无礼散漫的衣钵继承得十分完整。
不过他们也不急。叶帘堂转着手里的茶盏,贾博想如此作风,还正好顺应了她的心意。既然张家想在谷东耍威风,那谷东自然也有好果子给他们吃。
裴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在心里偷偷怨上了贾博。
没想这一等便是大半天,直至日薄西山,监军大人这才姗姗来迟。
营帐掀起,贾博一身玄色戎装,眼睛在帐中迅速一扫,看见上首坐着的太子时愣了片刻,却也没慌,行礼道:“太子殿下。”
李意卿看着他,慢悠悠开口,“监军大人真是事务繁重啊。”
贾博伏跪在地,梗着脖子说:“殿下,眼下禁卫军才入了谷东,木材粮食样样都得在下亲自去盯着,实在是忙啊。”
见上座没有吭声,贾博抿了抿嘴,继续道:“太子殿下,您是不晓得这军营中一日中要有多少繁杂事,今日忙得昏了头,来迟并非某意啊!望殿下宽恕”
“是,贾监军军务繁杂。”李意卿哼笑一声,“没空履约,却有空喝酒?”
语罢,他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坠在桌上,贾博身子一抖,便听上座道:“军中之事非我所长,也并非我职责所在,你不必向我求恕。不过……”
只听帐口传来几声呜咽,贾博回头看去,只见一彪形大汉一手提着个醉醺醺的兵卒,“砰”一声扔在了他面前。
李意卿开口,“虎强,你是这禁卫军校尉,此事你来说。”
“是。”虎家阿强朝着太子拘了一礼,侧身睨着贾博道:“贾监军,军法无情,你岂可因私废公?若不是我今日查营时揪出这几个为你喝酒作乐放风的兵卒,如今殿下就要被你的谎话骗去了!”
语罢,几张供词从他手中甩出。
贾博捡起供词看了看,又瞥了那俩醉醺醺的兵卒一眼,起身道:“校尉,您一看便是心思纯净之人。”他呵呵笑了两声,“醉酒之人的话,您也相信?”
“监军,我这人便在是军营中长大的,心思直,只相信我自己的所见所闻。”虎强毫不退让,“更何况,这白纸黑字的都被记在上头,我不相信这其中是无中生有。”
“校尉,您这不是血口喷人吗。”贾博哼一声,说:“如今您官大一级压死人,您说是就是了?您今日就是给我贾博一刀,我也没做这些!”
语罢,他压低声道:“眼下,谁知您是不是看不惯我这个监军,故意让人那么讲的也说不准……”
“你说什么!?”虎强让他说得脸色铁青,登即大跨一步倾身逼近。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上座一直未曾出声的叶帘堂忽然道:“二位何必动怒,伤了和气。”她顿了顿,对着贾博拘了一礼,说:“在下太子侍读叶悬逸,不知能否赏脸听在下说几句?”
贾博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依言退了一步。
太子侍读这个职位在其实称不上是多大的官,但这位叶悬逸不同。他先是在明昭帝跟前谏言颁行“户籍新政”搅得阆京各家各族都颇有怨言,后又是让太子替他一把火烧了北衙,间接换下了张喆北衙昭武副尉的职,恨得他家老爷牙痒痒。
“他是个人物。”贾博心中暗想,明白自己此时开罪不起叶侍读,便顺坡下驴道:“久闻叶侍读大名,只是今日我平白无故遭人泼了脏水,心中怎能不急,怎能不气?”
叶帘堂拱了拱手,说:“在下本来不应管这军中事务,只是眼下校尉和监军争执不下,眼看着要坏了关系,这才将手伸得长了些,斗胆说几句,两位大人可莫要见怪。”
语罢,她忽地偏头望向一旁立着的旅帅裴庆,道:“裴旅帅,您也日日待在这军中,在下想听您说。军营重地,贾监军是否在营中喝酒作乐,不顾军法?”
裴庆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扯到他身上,一时僵在了原地。
叶帘堂安抚地笑了笑,说:“贾监军是否在营内饮酒?您只用回答有或没有便好。”
“大人!”贾博忍不住出声道:“您这是……”
“若是监军大人从未有过,便不怕旁人说。”叶帘堂打断他,“眼下,您心虚什么?”
“谁,谁心虚了!我只是……”
“那便闭嘴。”李意卿忽然冷声嗤道,他抬眼看一眼裴庆,示意他来答话。
裴庆一张脸吓得惨败,眼珠子左转右转,愣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