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是不肯交税吧,据说他名下田地宅子有许多呢。”
叶帘堂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默默想:“新政若想顺利实行,还有太多需要补全完善的地方。正如现下,不同的社会阶级利益不同,新政若能及时平衡,便对国家大有裨益。”
待送走了几位官员,遣散了人群。叶帘堂正要回楼上雅阁,忽见一人从后院厨房冲了进来,手里挥着一把锅铲,怒道:“是谁要欺负恩人?”
见原本散去的人群隐隐有聚拢的趋势,叶帘堂急忙捂着脸,将慢半拍的契荣一把捉进了雅阁。
*
夏日暴雨来如决堤,电尾烧着黑云,似是要将屋顶都掀翻。
这日韩将军临时放了课,雷雨正盛,不好出宫,叶帘堂便去了太子的明德殿逗鸟。
细竹笼里,正一只羽色斑斓,眼若明珠的虎皮鹦哥。李意卿正在内殿做着课业,叶帘堂扭头向里头问:“你怎么给它换笼子了?”
“这个好看。”李意卿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有些模糊。
叶帘堂想了想,又问:“它叫什么名儿?”
“笨伯。”
“难听。”叶帘堂转过头,从宫人手里接过鸟食,亲自喂给它,“为什么要叫这个?”
“……因为它好吃懒做,只会说‘笨’。”
果然,那头太子话音刚落,这边笨蛋就叫道:“哇!笨!笨!”
里头传来李意卿爽朗的笑。
叶帘堂不信邪,拿着柳条逗弄,对着它慢慢念:“两个、黄鹂、鸣翠柳。”
“笨伯”张嘴:“笨!”
叶帘堂不管不顾,继续:“两个、黄鹂、鸣翠柳。”
“笨!”
“两个、黄……”
“笨!”
“两……”
“笨!”
叶帘堂气着站起来,指着它道:“好你个笨伯,还真是个只会说笨的笨伯!”
里头李意卿哈哈笑:“你在说什么绕口令?”
叶帘堂喂完鸟,竹帘一挑便进了内殿,道:“没意思。”
李意卿慢慢写着字,听她这话便搁了笔,道:“那下棋?”
叶帘堂趴在窗棱上,“不想下。”
李意卿站起身,忽然问:“翠居的荷花开了,你去瞧过没有?”
闻言,叶帘堂眼睛亮了亮,道:“外头还下着雨……”
李意卿瞧他一眼,眉间朱砂痣显得他双眼分外明亮,向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现在出去。
叶帘堂有些犹豫,自己跑出去就算了,若是太子跟着她出去,沾上寒气生病了怎么办。
李意卿见她迟迟不动,便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拉,问:“怎么了?”
叶帘堂撇了撇嘴,罕见地腼腆道:“这不合规矩吧。”
李意卿狐疑地瞄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叶帘堂有些想笑,用力压下嘴角,道:“若是……”
“可别想了。”李意卿却最见不得人扭扭捏捏,拉着她就往外边跑,边跑边笑,道:“想去就去呗。”
叶帘堂慌乱扒住门框,问:“不拿伞吗?”
“拿什么拿。”李意卿道:“我前些日子才看了话本子,雨中奔跑,这叫恣意的少年时光。”
见叶帘堂还是一脸纠结,他便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拽了出来,哈哈笑道:“大不了一起淋成落汤鸡!”
第16章
夜色天道无私,众生皆有机会各安其命……
第二日,两人果不其然齐刷刷染上了风寒。
叶帘堂打了个喷嚏,幽怨地盯着李意卿,慢慢道:“这便是殿下所谓的,恣意的少年时光?”
李意卿悄悄看她一眼,小声道:“你昨日不也玩的挺开心。”
“反,反正我昨日劝说过你了。”叶帘堂撇开头,目光盯着面前桌案上热气腾腾的汤药,“陛下若是问起来,可要记得给我求情。”
太子趴在床上,摆了摆手,“放心好了,我你还信不过吗。”
叶帘堂听罢,捏着鼻子将手边的汤药一饮而尽,又往嘴里塞了颗蜜饯去苦,这才掀开竹帘出了明德殿。
林太医此时正挎着药箱,站在廊下同隆生交代药方。
见她出来,林太医行了礼,将她拉至一旁苦口婆心道:“好我的叶大人,殿下春末才好了高热,如今入夏又染了风寒,再好的身子也禁不起这般折腾,以后大人可万不能再由着他乱来了。”
叶帘堂一拍脑门,心道:“我怎将这事儿忘了,那太子是个半大个小孩,不懂事,她怎么也陪着他瞎胡闹!”
她连忙拱了拱手,道:“是在下失职,今后绝不会纵着太子殿下。”
林太医皱着眉,拿指头虚虚点了点她,叹了口气,“大人你也是,上次手心被刀划出那么长一道口子,还哎哟哎哟地喊疼呢。如今也不好好养着,非要跟太子出去淋雨……手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发炎?”
叶帘堂嘿嘿笑着,将右手递出,“林太医,我这伤口早就好了,你那几日的嘱托我都记着,这手啊,是一滴水也没碰,一次笔也没握,养的十分好呢。”
林太医仔细瞧这,看叶帘堂手掌中那道从小指延伸至腕骨的刀疤如今的确是愈合的干净,只剩下浅浅一道痕迹。
“真亏叶大人命好,那刀再深一寸,就要割及心脉。”林太医摇摇头,“如今这疤痕是消不掉了。”
叶帘堂笑笑,“哎,留着才好,日后若有人敢欺负我,我便拿这刀疤吓唬他。”
林太医似乎是被气笑了,松开握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道:“叶大人,你身为文官,先不说手上的唯一的伤竟不是握笔握出来的,就我看大人指尖宛若葱根,连颗死茧都不曾有,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