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祭酒,您这就说笑了不是。”叶帘堂将手摆得飞起,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有了你这法子,这几个月下来,城北已然不同以往。”陈祭酒越说越兴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心道:“我这几日正打算同陛下商议,在那儿办所书院。” :
叶帘堂揉着吃痛的肩,眼睛亮了亮,“真是好!人才乃国家之根本,人才辈出之时,国家之繁荣亦就指日可待了。”
“正是如此。”陈祭酒满意地点了点头,忽问:“对了,方才你说什么没听见,没看见的?”
叶帘堂这才想起来方才被迫偷听的事,此时凝神却听不见只言片语了,恐怕是他们这头动静有些大,将那两人吓走了。
回过神,她打着哈哈道:“没什么,在下胡言乱语罢了。”
“胡言乱语?”陈祭酒忽然紧张起来,问:“我曾听闻,越是才情卓越,思维纵横之人,越是容易逸出常规,陷入妄言谬语之境,叶大人莫非也……”
“啊?”
“原是如此。”陈祭酒若有所思道:“叶侍读莫要害怕,我认得位专治精神患病的医师,改日带你去拜访他。”
语罢又疼惜地瞧他一眼,轻声说:“莫怕。”
“祭酒,陈祭酒,您误会在下了啊。”叶帘堂慌忙解释道:“在下没事,在下好得很!”
“我懂,我懂。”陈祭酒理解道:“侍读放心,我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额……除却那位医师。”
“不,您懂什么了?”她拽住陈祭酒的袖子,急道:“在下正常的很,方才只是一时紧张,自言自语!”
“是,是。”陈祭酒关爱地拍拍叶帘堂拽着他的手,放轻声:“侍读好得很。”
叶帘堂这下真要哭了,“不是,大人,您,您到底明白了没有?”
“明白的。”陈祭酒眼里满是慈爱,“走,好孩子,我带你再吃些东西去。”
“陈祭酒……”
“好了,我知道。”他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的。”
叶帘堂发觉这人自从主观断定了自己是个精神病后,现下已是菩萨版的油盐不进姿态。
她记得自己上辈子曾看过这样一则帖子,“如果你是个正常人,却被抓进了精神病院,你该怎么办?”
“错误答案:大声说自己是正常人,并尝试暴力出逃。”
“最佳答案:保持冷静与理智,每天都当作在家一样生活。”
想到这,叶帘堂只好偃旗息鼓,欲哭无泪地跟着陈祭酒回到宴席之中。
……
丝竹复起,酒过三巡。
待将醉酒的陈校长送回屋子,柳太师才默默已经重新长长的胡须,满意道:“是我赢了。”
“啊?太师,什么你赢了我赢了?”李意骏喝下杯底最后一口油茶,站起来问。
“哼。”柳太师仰起头,“自然是酒量。”
李意乾见众人还是不明白,悄声解释道:“柳太师与陈祭酒从前便是同窗同门,当然自小就是相互比较着长大的。你们想想,他俩从小就听同样的教导,受同样的磨砺,做同样的课业,写同样的策论,直到现在,一个做太师教任宫内,一个做祭酒福泽宫外。”
众人这才点点头,表示理解。
叶帘堂偷偷喝了许多酒,此时又晕又红,柳太师看她的模样便一甩袖子,让这个丢人现眼的酒鬼先行回宫。
府外停着马车,陶青扶着她慢慢向外走。
没走几步,忽听身后一道男子声音清晰地传来:“叶悬逸——”
叶帘堂回过头,她脑袋不清醒,看不清人,只看得见那人身上一件宝蓝色宽袍,便随意拱了拱手道:“这位,额,蓝色的公子……”
“司农寺的刘臻,刘大人。”陶青急忙在她耳边道。
“……哦,蓝色的公子。”叶帘堂笑道:“得罪得罪,有事寻在下啊?”
“你竟不认识我!”刘臻气道。
叶帘堂酒当即吓醒了一半,偷偷问陶青,“我和他见过?”
陶青瞧着眼前人愤怒的模样,也有些拿不准,道:“未曾……吧。”
叶帘堂眼皮跳了跳,只得再次拱手,道:“哎呦——刘大人,恕在下眼拙,自上次一别,许久未曾见过了吧?”
刘臻白她一眼,哼道:“少假惺惺同我套近乎,我们何曾见过,更谈何拜别?”
“那不就成了。”叶帘堂莫名其妙道:“那我为何需得认识你 ?”
“你!”刘臻一甩袖子,“因为你属柳太师门下,而我属陈祭酒门下,这就是我与你势不两立的原因!”
叶帘堂下意识问:“啊?势不两立?”
“那是。”刘臻傲道:“你提的‘户籍制度’,我便是那第一反对人!”
叶帘堂握紧陶青的胳膊,小声问:“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陶青只低着头憋笑。
“你且听好,无论我师父如何看你,你都是我此生唯一的敌人!”
这下叶帘堂也差点绷不住,急忙低头咬紧下唇。
“别因为今日我师父对你另眼相看,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刘臻叉着手,狠狠瞪着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后园陈祭酒拉着她说话的事,看来今日在竹林里同人私语的,其中一个便是他了。
叶帘堂努力压下嘴角,憋着笑道:“那,那承蒙大人厚爱。”
“你!”刘臻咬牙,“什么爱不爱的,你再给我胡说一个试试看!”
不是,这陈祭酒的小徒弟到底听不听得懂话。
忽然,从远处本来一道雪白的身影,一边高呼“叶大人,得罪得罪。”一边跑至刘臻身旁,将他拉至身后,问:“大人,你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