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青官们狂摆其首,慌乱道:“大人,实在是冤枉!”
“冤枉?”叶帘堂问:“你们冤枉吗?”
语罢,她轻笑一声,慢慢道:“囤积居奇,以次充好,官商勾结……这其中,有哪一条冤枉了你们?”
青官们早已跪立不稳,可此时若真认了罪,便真就没有活路了。
“大人,我们实在是被逼无奈,并非本意啊!”
“被逼无奈,”叶帘堂默了片刻,朝着他们笑道:“是了,在下本就觉得此时蹊跷。”
语罢,她站起身,看了太子一眼,李意卿当即心领神会,走到了她身边。
叶帘堂从他手中抽出几页纸,轻飘飘洒在他们身边,道:“若是几位肯说出实话,自诣于纸,也不是没有生路可走,不然……”
语罢,她也不多解释,径自转身,由着裴庆为她掀开帐帘,俯身出去了。
第77章
腕绳只要春日不灭,万物终归于生。……
出了军帐,只见天际暮云四合,余晖淡淡。虎强正巧也同赵炘敲定了军务,此时见着他们出来,便大声嚷嚷着“开饭”。
为着叶帘堂久役于外,今日得返,也为着北蛮之事新起眉目,虎强今日高兴,特意嘱咐小厨房添了几道新鲜的菜蔬。
这头饭菜才在锅里炒,先端上来了几盘脆口生萝卜,那头便裴庆料理完帐中青官的自诣,闻着味儿便冲了过来。
“终于不用吃咸菜了!”裴庆将自诣呈给叶帘堂,目光不住地往饭桌上瞟,“连着吃了大半个月咸菜,再不换换口味,我这人都要被那咸菜腌得酸嗖嗖了。”
“哟,你还挑上了。”虎强一挑眉,故意板起脸道:“也就今日这一顿。等咱们什么时候打跑北蛮,夺回龙骨关,什么时候才有脸吃好的。”
裴庆方才一门心思都放在桌上了,竟未曾瞧见一旁的虎强,当即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虎强本就是想吓吓他,如今见他不自在,这才哈哈一笑,亲手替他添上了酒盏,道:“坐!”
“哎。”裴庆应了一声,刚要提凳坐下,虎强那大嗓门又道:“等会儿,你手洗了没有?”
裴庆一愣,还没挨着凳子又起了身,一溜烟跑出去洗手了。
叶帘堂笑了会儿,这才抖开裴庆方才拿来的自诣看。只一眼,她便心下明了,将纸张收了起来。
李意卿将茶盏搁下,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叶帘堂为免油墨残留,便重新擦了手,轻声道:“张氏。”
太子默了默,又品一口热茶。
自开朝以来,大周的矿铁生意便受着朝廷管束,其中开采押运,无一不需官府的正经文书。如今的四大世家之一张氏,从前便是靠着开采铜铁矿起家,于铜铁生意中搭上了官道儿,这才弃了贾业,转而从政。
这样说来,如今变州的铁矿若要追根溯源,算起来该是握在张家旁支手里头的,可眼下被千子坡占了这许多年,张氏却一直未曾露面。
虎强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该听,急忙拽着方小凌和赵炘去厨房帮忙,只留下二人在帐里。
帐帘被掀起又落下,带进一小阵风。李意卿的袖角被吹动,他伸手理了理,道:“张氏这般做派,为的是千子坡背后那些溟西巨贾吧。”
“是。”叶帘堂见没了旁人,也不需拘束,拿起筷子便插了块萝卜,哼笑道:“先是娶了杜鹏全的姐姐,又是将手里赚钱的行道拱手送人……还真是废了一番心思。”
李意卿点了头,垂眸道:“溟西贾氏。他们手中到底握着什么,竟叫张氏这般讨好。”
“谁知道。”叶帘堂将萝卜两三口咬完,重重靠在椅背上,“成天猜来猜去的,头好疼。”
李意卿替她添上茶水,轻声说:“那便不要再想了,休息吧。”
叶帘堂闭着眼睛,没有搭话。
“眼下最紧要的,是龙骨关。”李意卿又夹一块萝卜到她盘中,慢慢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放你归乡。”
叶帘堂睁开眼睛,侧眸盯着他。
“当初我分明知晓你不喜欢这些,却还执意留你在此。”李意卿抿嘴笑笑,“抱歉。”
叶帘堂只是看着他。
“你的白束带坏掉了,军匠前些天已将刀刃打好,我想重新给你添条腕绳,你有什么喜欢的样式么?”李意卿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转过眸子,默了片刻又道:“你若不想要也行,那样白束带瞧着也更利落些,何况你此后恐怕也用不到……”
“不,我想要。”叶帘堂忽地打断他,认真说:“我想要,你替我选一个吧。”
李意卿不自觉揉着氅衣,摇了摇头道:“万一你不喜欢……”
“我不挑。”叶帘堂笑了笑,说:“选个你喜欢的。”
李意卿顿了顿,低声说:“你的
刀,怎么让我选?”
“那有什么。”叶帘堂道:“你去选,选好了,再加上你的名字。”
李意卿抬眼看向她。
“啊,算了,还是不要绣名字了。”叶帘堂轻声道:“你是大周太子,若是叫有心人瞧见了难免生事。”
“无事的,我……”
“不行!”叶帘堂斩钉截铁拒绝道。
更何况,刀剑无眼,若真有一天毁了刀,她也不想要李意卿三个字一同泯灭,怪不吉利的。虽说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终归还是叫人心里不舒服。
“就加一个‘好’字吧。”叶帘堂想了想,说:“做我的护身符。”
“‘好’字?”李意卿问。
“嗯。”叶帘堂点头,说:“完好无损、重修旧好、好心好意、花好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