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长的不差,可她到底是妇人了,年纪也不小了,肃王位高权重,想要什么要的年轻美人没有呢。
不过,穆念秋从来不是个内耗的人,她钝感力超强,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也不去在意肃王到底是为何会如此。
既然已经平静接受了,那她就只注重结果,还有自身真实的感受。
肃王虽然强迫她入府,可也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好,一心一意地护着她,护着他们的孩子。
之前的肃王妃那般对他,就连世子都不是他亲生的,穆念秋是心疼他的。
也很庆幸,自己能为他生下一儿一女,没有亏欠他的独宠。
“本王连年征战,杀敌无数,斩下的头颅若是垒起来,恐怕能垒个小山头。
你说的对,本王手染太多鲜血,业障缠身,本王也是人,这般连年征战下来,本王就患了病。”
肃王声音很轻,一边回忆着一边说着,眉头也皱的紧紧的,硬朗的面容上浮现出痛苦。
“是什么病?只是头痛吗?”穆念秋心一揪,关切地问他。
“说是头痛病,不如说是心病,心魔,我被世人称做战神,大赵百姓和官员觉得我战无不胜。
可实际上,我现在变的惧怕战争,憎恶战争。
甚至,在最后一场和大燕的大战中,我砍敌人的脑袋时,我的手开始发抖,抖地杀不了敌人,要不是当时有亲兵护着,我很可能会死在那场战役中……”
肃王说着,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声音也发涩,带着痛苦。
穆念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因他话觉得无比难受,也很心疼。
可是,她嘴笨,又太过震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所以,她主动凑过去抱住他,想要给他一些支撑。
肃王也将她给紧紧地抱住,一双眼睛已经变的红润润的。
他在撕开他的痛苦,完全剖开自己的内心,说给她听。
其实,他的头痛症,他有找封玉溪问过,隐晦的提过一两句因为战争引起的。
封玉溪给他的诊断是战争后遗症,建议他持续地做心理疏导,向别人讲出来,直面内心的恐惧。
肃王拒绝了,因为他觉得有穆念秋在他身边,他情绪很稳定,他也很久没再做那种噩梦了。
可是,这次带兵去围剿收编那些私兵,他的症状就又犯了,让他异常的痛苦,也很恐慌。
他不能就这么倒下,他还年轻,大赵还需要他去征战,他也有守护的妻儿。
所以,他现在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他之前没有倾诉的对象,可他现在有了。
穆念秋,就是渡他的菩萨。
“王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穆念秋心疼地问。
他也是血肉之躯,他也是普通人啊,整日里砍砍杀杀的,怎么能不痛苦。
“或许是两三年前吧,症状也不是一下子就变严重的,之前或许也有,但我有时候也意识不到,就被忽略了。”
肃王仔细回忆着,皱着眉,不确定地说道。
“那王爷还记得让你最深恶痛绝的一场战争吗?什么是让你最不愿意去回忆的画面?”
穆念秋揉着他的太阳穴,努力地想了想,轻声地问道。
肃王顺着她的话回忆,然后记忆就被拉回到了三年多前。
他带领着一千多人,去围剿一窝子的山匪。
那是和大燕打战的间隙,边城下面的郡守来他这里相求,请求他派出兵力将一窝为祸一方的山匪给剿灭了。
这等小事,本不需要他出面的,可那时和大燕已经很久没开战了,他闲的无聊,就亲自带着兵马去剿匪了。
可是,在郡守口中穷凶极恶的一窝山匪,实则只有四五十个青壮年。
山寨里剩下的两百多人都是老弱病残还有孩童,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
灾年时,他们的土地保不住,被豪强夺了去,就再也置办不回来了。
他们为了生存,就只有落草为寇,抢夺过路的商旅,以此为生。
他们抵达的时候是夜晚,一刻不停歇,他直接命人强攻,杀上去。
等他上去的时候,发现倒在血泊中的好多老人,妇人,甚至还有孩童。
那个场面,是他做噩梦时最不愿意看见的,也是他开始对杀人对战争彻底厌恶,甚至恐惧的根源。
事后,他让那些杀上去,不看情况就乱杀的士兵领了军棍,惩治了官商勾结的郡守,让人安葬了那些百姓。
可是,因此产生的自责,痛苦,愧疚,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不止歇的杀戮,变的越来越严重。
他甚至会想,他挥刀砍下的这个大燕士兵,他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孩子的父亲,是别人的丈夫或是兄弟,那些人也会因为失去他而痛苦。
所以,他开始厌恶这种战争,憎恶这样的战争。
可是,他又别无选择,因为他不打,大燕军队就会打过来,会奴役他们的大赵的百姓,会可能杀死更多无辜的百姓。
肃王觉得自己确实是中了魔障了,他一个杀人如麻的统帅,居然会有了这样悲天悯人的心思。
着实可笑!
也是他的生死劫!
“王爷,你很好,非常好,那些百姓死在山上,也不是你的错。”
穆念秋轻柔但很坚定地说道,“你不要为此一直自责。”
因为她的这句坚定的支持,而不是指责,仿佛真的让他心灵上的枷锁得到了释放。
肃王咧嘴笑了笑,忍不住在她眉眼那里亲了亲,接下来再说的话,语调就变的轻松了许多,
“本王从未对人说起过这些,因为这样的软弱不能对属下说,一旦传出去,就会乱了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