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蕴和荀蕙明白了女帝的算计,自会有所防备,荀莘被救,宋澜成功订婚,大家各得其所,只有宋元安倒了个大霉。
不仅失去了宋澜许诺的一千兵力,连廷尉司的官职也丢了。
女帝的禁卫军将五皇女府包围得严严实实,宋元安将要被禁足一个月。
还有连书晏、裴今月,也受宋元安牵连,鞭责三十。
宋元安赶到西苑的时候,江无尘已经让行刑的武官按住连书晏和裴今月。
裴今月在哭着,“都怪我,我不该任性,不该让殿下送信,连累了殿下,也连累了哥哥……”
连书晏细声安慰道:“别哭了,事到如今,哭已经没有用了。”
他抬起头,一双眼眸清毅明亮,“大人,他还只是个孩子,受不了这三十鞭,能否让我代他承受。”
监刑的官员冷笑道:“那又如何,陛下可是吩咐了,生死不论,他活不活得下来,那是他的命!”
连书晏眼角瞥见宋元安到来,连忙说道:“殿下,离开这里,殿下不要看,殿下身子弱,不要被血腥味吓到了。”
江无尘也转过身,“殿下金贵之躯,还是不要看这些了。”
听他这么说,一旁的慕白也想要拦住她,他也担心宋元安受不了刺激。
然而宋元安却推开慕白,走向江无尘。
她默默吸了口气,取下头上的发簪,粲然微笑,“良玉遗美人,这只白玉簪取自骊山之下,蓝田美玉,皎皎如月,正如仙君,如珪如璋。”
江无尘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淡淡地道:“殿下,贫道在陛下身边多日,什么东西没见过,这样的玉,在我看来,并不算特别稀罕。”
宋元安又补充道:“若是我父亲所赠,我的贴身之物,多年来日日佩戴,仙君愿意接受吗?”
她眨着双眼,眼眸深处,似有什么在闪动,波光荡漾。
“前些日子在皇宫之中,仙君还曾问过我一个问题,问我是否记得仙君,当初我一时没想起,回来之后反复思索仙君之语,大概有了些许模糊画面。”
宋元安说道:“我与仙君,的确有过一面之缘,但愿现在回应仙君,尚且不晚。”
江无尘看着她的眼睛,一时有些发怔,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画面。
火树银花的街市上,披着厚斗篷的女孩站在漂亮的烟花下,握着糖葫芦,双颊红红的,碎光在她的发髻上惊掠而过,她的眼中囊括了四周的烟火,明亮得宛如银汉落入凡间,那样高高在上,凝望着藏在阴沟里的他。
她声音清脆,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小声央求道:“姐姐,你看他,这个人快死了,你帮帮他好不好?”
那双眼眸,明亮璀丽,和眼前的轮廓重合在了一起。
江无尘笑了,艳丽的五官瞬息间活动起来,眉间的朱砂痣,活色天香。
他从宋元安手中接过那支玉簪,握在掌中,反复摸索,又细细打量着,好像捧着什么珍贵之物。
片刻后,他叹道:“确实是块上乘的玉,殿下有心了。”
他转身看向掌刑的官员,“好了,那个孩子身子骨弱,刑罚就免了吧,陛下那里我自会交代。”
“至于郎君,你们看着来,不过我可警告一句,这可是五皇女的郎君,孰轻孰重你们心里有数,总之,可别耽搁了郎君伺候殿下。”
听到这话,宋元安松了口气。
话罢,江无尘转身离去。
宋元安伸手道:“仙君,请。”
宋元安跟着江无尘走出院子,身后,鞭声响起,惊心动魄,和裴今月的哭喊声一起传了出来。
即便宋元安知道在江无尘的授意下,行刑之人会控制力度,但是听到那些声音,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揪痛。
第40章
江无尘回到皇宫的时候,女帝正跪坐在蒲团上,迎着夕阳余晖,参悟道法,面容宁静祥和,宛如一尊塑像,矗立不动。
蓝色的道袍,在夕阳光下散落成深紫色。
“回来了?”
女帝禁闭双眼,她没有睁眼,单凭听声辨位,就知道是谁靠近。
江无尘在她身边安静跪坐,她又开口道:“他们说,你放过了那个孩子?”
江无尘道:“陛下,微臣……”
“去领三十鞭。”女帝声音平淡,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好像吩咐一件很平常的事。
“孤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替孤做主。”
江无尘没有反驳,顿首道:“微臣遵命。”
……
他走出大殿,黄昏的四角宫墙阒寂无声,掌鞭刑的武官看见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仙君,为了一支簪子,值得吗?”
“既然已经收下了人情,现在去想值得不值得的,已经没有意义了。”
江无尘脸色从容而平静。
“开始罢,不必留手。”
……
连书晏受了三十鞭,即便被明晃晃地放水了,但是伤势依然不容乐观。
外面的衣物早就被打得撕裂,白衣被血洇湿。
被抬回来时,他的背部血肉翻起,密密麻麻,交错的鞭痕,已经没一块好肉,看过去很是吓人。
裴今月在外廊哭得快要厥过去。
他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我该听哥哥的话,我不该让殿下传信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呜呜……”
宋元安拿帕子给他擦眼泪,“别哭了别
哭了,这件事归根到底是母皇对我的迁怒,与你无关,你哥哥是被我连累的,你别再自责了,好不好?”
就算没有替他送信,女帝也会找别的借口来惩戒宋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