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安试了好几次,憋足了劲,脸色都涨得通红,还是没能拉开弓,弹回的弓弦险些划破她的鼻子。
她灰溜溜地收回手。
连书晏笑了笑,温柔地道:“你看,这就要受伤了。”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半侧脸笼罩在如痴如醉的光圈中,红色发带落在肩膀上,随着风轻轻扬起,少年气十足。
这句话激起宋元安好胜心:“孤就不信……”
连书晏丢开白羽箭,伸手托住了弓,“莫要操之太急……”
这个动作让宋元安想起了一些往事,忽然怔愣,“连书晏,你箭术如何吗?”
“陛下曾经见识过。”
宋元安知道,他是楚国皇族培养的帝王,若论阴谋算计,连书晏不一定比得上她,但是若论君子六艺,文治武功,兵法布阵,她这些从小偷懒耍滑的,还一定不如连书晏。
宋元安忽然觉得,将他放在这里当个金丝雀,未免也太屈才了。
连书晏接过厚重的沉木弓,宋元安以为他要卖弄自己的射技,他却只是轻轻地放下,又转过
来,“陛下在想什么?”
“孤在想,孤应该封你做亭侯,让你替孤去征战沙场,等天下安定,再入后宫。”
连书晏微微一笑,“陛下不能把牛马往死里折磨,白天征战四方,夜里还要为奴为婢,伺候陛下休息,陛下太看得起在下了。”
“而且,陛下就一定会笃定,臣侍会誓死效忠陛下,而不会领兵谋逆的?”
宋元安突然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在这件事上,两人算是对对方知根知底,连书晏知道,宋元安永远是大魏的皇女,她对这份身份的责任感比她的情绪感情都要高。若是当初灭国的是大魏,她恐怕会直接以身殉国。
宋元安知道,连书晏早就明白楚国已经没有翻身那日,连氏皇族这一辈子息衰微,以至于让裴家把控天下,他付诸的努力全部都成了裴氏的垫脚石。
若非当初大魏灭楚,楚国也会沦丧在裴氏手中。
他要赎的罪,早就在上一世赎清了。这一世,他只会为了自己而活。
说到底,宋元安的禁锢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他,而是两人身份的使然,宋元安更不想让他为难,那就断绝他接触权力的机会,让他彻底失去复国的选择。
宋元安抬手拔掉他的发带,“挑衅孤?”
连书晏去抢,却被她闪开,将飘逸的发带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冷哼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陛下,陛下!”宋元安在武场外看到荀蕙,就知道东海来信了。
“他疯了吧,要孤亲自去迎他?”
宋元安翻看着信件,直接甩在书桌上,冷笑出声。
荀蕙说道,“陛下不能离开洛阳,若是您前往东海,就如同羊入虎口,等到了他们的地盘,便是会任人宰割。”
“孤明白,陈氏盘踞东海,不受招安,也不谋反,反倒要令孤去见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元安分析道,“陈家人手里有多少兵力,若是以强兵压之,胜算几何?”
荀蕙道:“陈氏镇压夏侯氏,吞并了幽州数万众,若是倾九州之力与之抗衡,胜算还是有的,只不过,陛下,你真的要……”
这些天荀蕙与宋元安接触良多,这对君臣对彼此了解加深。
宋元安不敢对陈家动武,一来是为了求稳,二来是纪念着上一世欠陈清蕴的一个人情,三来…她的父亲还在陈清蕴手中。
无论从何角度而言,宋元安都不愿意和陈家交恶。
两人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宋元安道:“让太后写信,再谈。”
……
宋元安处理政务同时,连书晏也开始以皇后的身份,协理六宫事物。
远在西蜀的存慧,已经学会了爬和扶着墙走路。
宋元安是失去过孩子的人,即便那个孩子不是存慧,她对存慧的保护也远超寻常母亲。
陈清蕴的事情一日没有摆平,她都不可能将存慧接回自己身边。
第98章
连书晏叹了口气,将繁琐事务安排下去。
宋元安要召见大臣,下午还没有回寝宫。
已经快是晚秋季节,宫女支开窗户,有冷风吹了进来,连书晏感觉到有些恍惚,忽然想到,宋元安外出时,有没有记得添衣。
就在这时候,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他冷汗直冒,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君上?”
有人喊他,他却径直冲了出去。
……
宋元安此时刚到太后宫中。
宫变时,陈太后元气大伤,至今没有好起来,被移居别宫,卧床养病。
宋元安到时,六皇子并不在寝宫中。
“小六呢?”宋元安随便问了一句,宋添锦这几日忧心父亲茶饭不思,这个时候不在宫中,有些难得。
“太后见六殿下守得辛苦,让他出去和世家公子们走动走动,互相散散心,六殿下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能和哪家小姐看合眼缘,就更好了。”
听了宫女回答,宋元安眉头皱起,“皇子才十岁,婚姻之事,不必操之太急。”
虽然如此,但是宋添锦毕竟是太后的儿子,婚嫁由太后做主,她说不得什么。
她走到床前,太后裹着厚重的被褥,艰难地抬头,示意宫女扶着他躺下,不必起身。
宋元安行过礼后,坐在她身边,“太后病情好些了?”
陈太后摇摇头,有些忧伤地道:“这次只怕是生死难料,我已无太多留恋,只是可惜我的添锦,我无法见到他出嫁。”
宋元安替他掖被褥,安慰道:“太后福寿安康,定能挨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