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当初她私通一个郡守家的公子,自降身份,要是将天下交给她,免不了被孩子父亲把控。
说到底,最合适的只有一个宋元安。
从私心上说,宋寒山对杨氏一族留下的血脉真的谈不上什么喜欢,何况她现在又与陈清蕴勾勾搭搭,令她不悦。
当年她用宋元安来威胁长女自尽,那个孩子吃了许多苦,还落下了一身重病。
但是除了身体不好,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缺点,小小年纪就已经跟个人精一样,和她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给她点风就能掀起巨浪来。
想到这里,宋寒山自嘲般笑笑,她这么多个孩子,竟然一个继承人也选不出来。喉咙血腥味一重,突然呕出一口血,在白色宣纸上晕染开来。
她提着笔,只字未落。
她还不想死,她还不想……
“陛下。”
江无尘迅速收走了纸,给她盖上披风,窗外的蝉鸣已经渐渐止住了,看来宫人们已经将树上的蝉都粘走了。
“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却叹气,摇了摇头,“始终要定下的,罢了罢了……”
她从书案上抽出黄绢,在上面缓缓写下几个字,她每一次提笔都十分艰难,“朕女元安,少有机警,聪慧有加……”
完成后,她将黄绢放在密匣之中封好,叮嘱道:“让尚书令来见孤。”
江无尘应诺往外走,却猛地在殿外撞见宋元安。
宋元安恭敬地行礼:“仙师。”
“母皇在休息吗?”
宋元安穿着一身朝服,今日,她刚刚在朝廷上领完廷尉司的差事,入宫顺路来拜见女帝。
陈清蕴这个廷尉司不能白白交给她,他最担心的就是宋元安趁他离开,干两面三刀的事情。
毕竟他和宋元安是私底下的结盟,宋元安并没有明面上与女帝撕破脸,万一陈清蕴一走,又回到女帝身边,那可就不好了。
他要宋元安证明她的忠诚。
陈家愿意从陈家掌管的冀州和兖州出兵,只不过军粮还没有谈妥。
陈家不可能自掏腰包,所以他让宋元安代替他去问女帝索要。
这就是这只老狐狸计谋高深之处,宋元安替陈家人办事,肯定会和女帝有所冲突,这样一来,她今后再想投靠女帝,可没有那么简单的。
见到宋元安,江无尘嘴角露出露出笑容,“陛下现下精神还好,贫道这就为殿下通传。”
只不过江无尘转身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凑到宋元安耳畔,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殿下,今日陛下身子不好,你还好不要惹陛下生气。”
“起码,今天不可以。”
宋元安微微一惊,“为什么?”
但是江无尘与她擦肩而过,没有在说话。
宋元安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上次江无尘提醒她的话她没听,结果就是白白为宋澜做了嫁衣,这次还是得谨慎些。
通传之后,宋元安绕进了殿中,里面浓郁的安神香扑面而来,宋元安忍不住皱眉,只见女帝靠在床前朝她挥手,“是元安吧,过来,让母皇好好看看你。”
第75章
宋元安恍惚间以为自己听岔了,她母亲居然会对她如此温柔?
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沉住气,不动声色地走到她面前跪下。
“拜见母皇。”
想起江无尘的叮嘱,她没有主动提起军粮的事情,而是好像一个乖巧的女儿,跪在宋寒山的床前,“听闻母皇近来龙体欠安,如今好些了吗?”
宋寒山垂眼凝视着眼前人,是这些天以来,唯一一个对她表示关心的孩子。
宋寒山看着她,心中感慨,除了那早已亡故的长女,最优秀的就是她的这个小女儿。
不得不说,杨家人的血脉传承还是有点东西的。
只是可惜,她打小和自己不对付,永远没有办法走到一条路上。
她移开目光,收住自己泛滥的母性。
然后,宋元安就听见宋寒山冷冰冰的询问:“你去见你父亲了?”
宋元安抬头,只见宋寒山眼中光芒收束,所有的温柔褪尽。
她答道:“是,儿臣昨日进了金镛城。”
宋寒山点点头,“他如今如何了?”
想起父亲如今的模样,宋元安袖子下的忍不住握紧拳头,“父亲蒙受恩赦,苟存性命,如今他已知错,在城中反省。”
“不错,”宋寒山若有所思,“陈太傅在孤这里求了半天,才为你们父女求来半刻钟的相聚——话说回来,你和他最近倒是经常走动。”
宋元安揣摩不出宋寒山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只能顺着她的话往前步步前行,她感觉自己每一句话都好像走在刀尖上,“同在京中,难免相见,太傅与儿臣有旧,此次为儿臣求情,或许是因为旧情……”
宋寒山烦躁地挥手打断,“来谈谈你四姐姐的事情吧,你知不知道,她最近做了什么?”
宋元安沉吟片刻,道:“儿臣知晓,四姐倒行逆施,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她这是在犯下谋逆之罪。”
话音未落,桌上的茶杯被挥手朝她砸了过来,她感觉到额头上激起一阵剧烈疼痛,她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她伸手捂着额头,血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母皇!”
“你知道她是在谋逆,那你为何要教唆她逃离洛阳,她犯下谋逆之罪,那你呢?你又有何罪?”
宋元安低着头,“母皇说的话,儿臣一句也听不懂,儿臣哪来的本事指使四姐出逃?此皆她一人所为,与儿臣无关,还请母皇明鉴,还儿臣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