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的差事不出所料落到了她的身上。
命运使然,即便宋元安和姐姐们一样,也不愿意离开洛阳,依然要背负国运,踏上和亲的路。
自洛阳前往江南的道路遥遥,两国结交耽搁不得,车马不会因为宋元安病弱就慢下脚步。
抵达建康时,宋元安受不了路途颠簸,感染风寒,高烧不退。
除了宫中安排的仪仗队外,宋元安身边只带了一个从小照顾她长大的刘嬷嬷。
健康城给楚国使臣的接风宴前,宋元安已经接近昏迷状态。
驿站中,刘嬷嬷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心焦地道:“不去行不行吗?殿下正烧得厉害。”
同行的使臣也很为难:“可是楚国那边的人说,太后点名要见殿下,殿下如果还能支撑的话,接风宴还是去一下吧……”
宋元安缓缓睁开眼睛,使臣推开刘嬷嬷上前道:“殿下,你还能起身吗?”
宋元安怔怔地凝视她片刻,挣扎着从床上起
来,“替本宫更衣。”
……
她代表魏国嫁给楚王为妻,如果来的第一天就不去楚国的接风宴,下了楚国颜面,留下口舌,今后在楚国的日子将会举步维艰。
无论是出于替她自己今后考虑,又或者是为了身后的母国,她都得去。
众人架着宋元安,好像摆弄一个精致的木偶,替她梳理长发,换上华丽的衣饰,送进楚国皇宫。
雨水时节,细雨蒙蒙。
江南湿润潮气令人难以适应。
宋元安脆弱的脖子快要被沉重的头饰压断。
接风宴整个过程,她都是迷迷糊糊的,只是根据礼官的提醒,本能地起坐,行礼。
明亮的宫殿中围坐着陌生的楚国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元安这位联姻公主身上。
宋元安长得并不丑,在故乡洛阳城,她的容貌称得上是上等绝色,只是因为常年生病,没有长什么肉,看上去有些瘦弱。
楚国的裴太后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仔细打量着宋元安,不悦地道:“你们魏国就送来这么个病秧子?”
即便赴宴前侍女在宋元安脸上扑了层厚粉掩饰苍白脸色,还是没能遮挡住她的虚弱和病态。
宋元安身边的使臣开口道:“五殿下虽年岁小身子弱,却是我朝珍宝,陛下钟爱。”
“我朝陛下忍痛割爱,将爱女嫁与尊国,是发自诚心,愿与尊国缔结秦晋之好,今后南北归心,两国停止兵戈,修生养息。”
宋元安的耳朵嗡嗡叫,两边说了许多话,她能听清楚每个字,连起来却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满脑子只希望这场宴会能快些结束。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传来细响。
高座上的那片珠帘被拉开,有人朝她走了过来,“你是魏国的五公主,孤以后的妻子?”
声音清脆,如清风拂面。
宋元安猛地抬头,头上的流苏坠子被晃得叮当作响,一个红衣少年出现在自己身前。
高烧下,她的眼眸聚不上焦,少年秀丽的面庞仿佛被一层朦胧薄纱覆盖,衣裳上的珠翠闪闪发亮,有种不大真切的美,好像天上的仙人。
或许是觉得她呆呆的,他朝她伸出他白皙好看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吓到你吧?”
她用了几息才想明白眼前人是谁,楚国的少年天子,连书晏。
因为好奇魏国送来的未婚妻,酒宴上没忍住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宋元安迷糊着颔首唤道:“陛下。”
或许是真的烧糊涂了,她停顿了下,不知怎么的开口道:“不是故意失礼,只是……我身子实在有些不舒服。”
连书晏一愣,随后有些惭愧地道:“孤明白,你们跋涉千里,刚抵达就让你们入宫赴宴,都没有给你们时间缓缓,听他们说,你身体不好,一定很累了,孤这就跟母后说说去,早些送你们回去休息。”
“哎,不用……”宋元安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拉住连书晏的时候,少年已经起身离开。
第7章
连书晏的动作很快,刚从宋元安这里离开就去禀报太后。
裴太后偏心儿子,当即就松口:“既然公主身体不适,就先回去罢。”
……
宋元安从驿站中醒来时,已经发了一身汗。
她口中苦涩,想必是方才昏睡时被灌了药汤。
刘嬷嬷掀开帘子摸了摸她额头,松了口气,“还好,没那么烫了。”
她端来一盘蜜饯,“殿下口中发苦,吃点蜜饯润润。”
宋元安取了片果脯放在口中,清甜驱散苦味,她发觉这味道与她平时吃的有所不同。
嬷嬷道:“是楚君送来的。”
“殿下刚从宴会回来不久,楚君就带着宫中御医来给殿下诊治,想到殿下喝药怕苦,还特意留了一碟杏脯,说是楚地的甜食,让殿下醒来后吃,只是殿下当时在昏睡中,并不知情。”
说着,她感慨道:“说来,殿下嫁来楚国本就是身不由己,此后万事都得倚仗夫婿,现在看来,楚君待殿下还算不错,样貌还算周正,有他做殿下的夫婿,公子也能安心了。”
刘嬷嬷口中的公子是宋元安的生父。
她是跟随宋元安生父一起入宫的老仆,后来被派遣去照顾宋元安。
当初皇太女叛乱,女帝把杨皇后和皇太女身边的亲信杀了个干干净净,唯有照顾宋元安的刘嬷嬷,在宋元安的哭求下,得以留在宋元安身边。
南楚国远离故乡,宋元安不想连累身边奴仆,她来前将她公主府的所有人都留在洛阳,唯独将刘嬷嬷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