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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安回府后就直接去了西苑,连书晏刚刚沐浴完毕,倒在榻上看书,三千青丝如瀑,垂落在丝绸缎面的薄锦上。
肤如凝脂,颜如舜华。
夜色冥冥中提灯看他,秀色动人。
宋元安瞧瞧从帘帐后靠近,一把抽走他手上的书,顺势坐在榻上,“让我看看,郎君都在看些什么?”
她翻动书页,凑在灯下,“这是话本,郎君也喜欢看?”
连书晏坐起身力气,将下巴耷拉在宋元安的肩膀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一半的骨头都枕在她肩膀上,懒懒地微笑,“闲来无事,让他们在外面买了些时兴的话本回来,都是些男女情爱的故事,我记得殿下也爱看这些。”
宋元安也是经常看话本解闷。她拿起书,轻轻敲了敲他脑袋,逼迫把他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下来。
她用手捏住他的下颌,笑眯眯道:“那么郎君可否能告诉我,这话本里讲了些什么呀?”
连书晏想了想,道:“讲一男子原与妻子恩爱,背地里却勾结敌国奸细,导致妻子战死沙场,其妻子落了阴间地府,对着阎王状告其夫罪证,阎王觉得她可怜,于是特赦她借尸还魂,去报复那个负心汉……”
“那后来呢?”宋元安眨着眼睛,“曾经既是恩爱夫妻,她会舍得报复他丈夫吗?一朝反目,她会怎么样报复她丈夫呢?”
连书晏笑了,“还没看到后面呢,殿下还我。”
他伸手去够那本书,宋元安却轻轻一抬手,把书举高到连书晏够不到的地方。其实也不是够不到,只是他看见宋元安不想还给他,索性也不来抢。
宋元安把书背在身后,抬头凝视他的眼睛,笑盈盈地道,“郎君你会像书里那个负心汉一样背叛我吗?”
连书晏眼里的笑意不变,他抬手触碰宋元安的脸,说道:“我绝不辜负殿下。”
他的语气很虔诚,像是在许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宋元安
笑着把书还给他,“我相信郎君。”
“如果你敢这么做的话,那我可是会……”宋元安眯了眯眼睛,翘起一个尾音。
“嗯?”连书晏问,“那殿下会怎么?”
“会很伤心的。”宋元安眨了眨眼睛。
但她伤心起来,会对连书晏做出什么事,可就无法预测了。
第61章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觉。
宋澜半夜才回府,连夜找了大夫入府,因为怕延误婚期,她没有声张自己的伤势,只是对外说是不小心摔伤了。
此时,距离她的婚期,还有四日。
……
宋元安在院子里打着哈欠,冷月如霜,夜风有点冷,她抬眼看着月光下的树枝。
这是连书晏当初挂许愿木牌的枯枝,现在梨花绽放,团团簇拥,风一吹,花瓣哗然飘落,拢入宽广的袖子中。
风很凉,慕白穿着一身薄衫,明显感觉到有些冷。
“流风说你用完晚膳后一直不肯回去,在这里做什么呢,”他朝宋元安走过来,给她披上披风,说道,“回屋吧,别着凉了。”
宋元安抬头在看花,准确来说,是看花树上的木牌。
树枝上的木牌还在,宋元安凝视着连书晏刻下的那个“霜”字,心口闷闷的,哀愁仿佛挥之不去。
明明是连书晏所牵挂的人,为什么她看到这个名字会这么难受呢?
这种情绪真奇怪,是嫉妒吗?嫉妒这个人被连书晏放在心上,除夕夜里,名字被他精细雕刻,挂在树上?但是嫉妒为什么会令人这么难受?
宋元安说不出来。
“慕白,我想在这里站一会儿。”宋元安摇摇头,“今天夜里,可能会有很多的事情发生,也许我该早些休息,明日肯定会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忽然不想在屋里呆着,我在这棵树下好好地站一会。”
仿佛只有坐在这棵树下,她的心才会宁静一些。
慕白给她盖上一件披衣,“如果能够让殿下好受些,那就在外面坐坐吧,等吹风吹舒服了,回去也能睡个好觉。”
宋元安安静地立在花下,慕白没有说话,默默陪伴在她身边,草木随风拂过她的裙摆。
今日,她穿了一身白衣,浸透了月光的衣摆好似流动着的飞萤。
宋元安抬头,风吹落柔软的花瓣扫过她的眉睫,忽然间,她的脑海中涌出了一个片段。
坐在梨花树的摇椅下,她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别人说话。
“已经让人算过了,龟甲的卦象上说,你应该会在霜降那日降临人世,如果你是个女孩,那我想给你取名——”
“阿霜。”
“你能听得见吗?”
……
“阿霜……”
宋元安轻唤这个名字,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了,她擦拭眼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什么也没有。
……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侍女们连忙围到帷幔前来,里面探出一只手,宋澜脸色苍白,黑色眼窝深陷,好像一只被吸干了精气的鬼,她五指拉住床帘,“谢崇弦呢?”
这些天她的确和荀蕙筹划对谢家动手,想从谢家手中夺走司农卿的官职。
为了能够让荀蕙能够一击必中,成功绊倒谢家,她将这些年收集到的有关谢家贪腐、杀人枉法的罪证都拿了出来。
谢崇弦也是谢家人,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样做,这个旧情人是否会受到波及。
可宋澜没想到,她要对谢家动手的消息泄露,居然走漏了风声,传到了谢崇弦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