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逸看眼面不改色的江崇,叹了口气道:“既然您都问了,我自然不可能不说。”
凌夷面带微笑。
“凌大人,我是昨日到的清溪镇,本想到这客栈住一宿却没想到反被羞辱,哪怕是说出了我的身份,给了银子,他们也直言不准我入住这里。”说到这里,石天逸看向江崇,似是有些不忍,“这位公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也不是我咄咄逼人,而是你们昨日属实过分。你们昨日说得对,我一介白衣配不上你们客栈,只是不知道凌大人的身份又配不配得上?”
石天逸期待着凌夷斥责、处罚他们,却没想到凌夷竟好声好气地问:“江崇,他说的是真的吗?”
江崇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语气嘲弄:“既然石公子是这样说的,那就当是这样的吧。”
听见江崇的回答,凌夷险些没绷住。
他当然知道江崇不会做出这种事,可他这么回答这也太让自己为难了。
凌夷瞪他一眼,对石天逸道:“石公子,虽不知他们缘何不愿让你入住,但退一步说,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原因吗?再者,本官是百姓官,要以百姓为本,你是百姓,他们也是百姓,本官并未看出他们对你有任何冒犯之举,最多只是不欢迎你,既如此,你大可另寻他处。”
“来人,送石公子离开。”
“凌夷,你不怕我爹参你吗!”石天逸最后吐出一句话,然后被捂上嘴带走,石家随从虽然紧张却也不敢对衙差动手,只好紧紧跟着。
客栈内,薛明辉藏在二楼楼道处,看见石天逸仪态全无心中喜滋滋的,正想回屋去庆祝一番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殿下,好不容易见到旧友,不下来叙叙旧吗?”
他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僵在原地,半晌才转回身看向大堂。
凌夷笑着抬头看他。
第26章
“殿下,许久不见,不知近况可好?”凌夷问道。
薛明辉一下楼坐下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他神色惊慌,再次把大堂扫视一遍,虽未看见除他们三人外的人物,但还是不放心。
江崇知道他的顾虑,道:“不必担忧,今日这只有我们。白榆与小盛去找曲班主了,于老同晓先生去了镇外钓鱼。”
“伏玉呢?”薛明辉问。
江崇略微无语,薛明辉这才意识过来伏玉与他们一伙的,如今正在后院看守采花贼与程妙。
这样一来,确实是没什么可忧虑的,但薛明辉还是板着脸对凌夷说:“此处不是皇宫,无须唤我殿下,也不必当我是皇子。”
凌夷:“那我该把殿下当什么?。”
“自然是多年老友。”薛明辉理所当然。
他启蒙时,皇帝和贵妃为他挑选的两位伴读便是凌夷与江崇。
“既然是老朋友,那我不听你的话也是可以的吧,我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你说对吗?殿下。。”凌夷故意道,一双眼笑成狐狸模样。
薛明辉被这话噎住,想不出反驳的话。
若当老朋友,那他确实不能要求凌夷;若当殿下,那……那不行!
他气愤看向凌夷,就见凌夷脸上是如狐狸般狡猾的笑,他憋屈地想找江崇相助,才发现江崇眉眼弯弯,笑意早就溢出来了。
薛明辉油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似乎常发生在他读书的时候。
“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可怜的皇子绞尽脑汁只翻出这一句话。
凌夷闻言直接大笑出声,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位殿下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见人愈来愈低落,他赶忙开口:“殿下,既不想让我唤你殿下,总该说说我当如何称呼你吧?”
“薛明辉,这是我如今的名字。”薛明辉语气生硬,心里还有些被捉弄的郁闷。
“薛明辉?”凌夷在口中过一遍,与薛明辉的本名程昭一对比,便瞬间明白含义。
他记得程昭的生母贵妃娘娘正是姓薛。
“好名字。”凌夷赞了一句。
薛明辉已经调解好心情,想起方才门外石天逸的“豪言”,问:“若是那郡守真的要参你,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写封家书,母妃严厉,父皇慈爱,就给父皇写好了。
凌夷:“托您的福,不会有麻烦的。”
他神态轻松,似乎这确实不是什
么大事,但薛明辉却更加不解,什么叫做托他的福?
江崇见了好心解释,略带嘲讽:“凌大人如今是朝中新贵,颇受贵妃青眼,一个小小郡守的弹劾之言算不了什么,更不是我等乡野小民可以高攀的。”
薛明辉一怔,自离京后他许久没听过江崇这么犀利的话语了,不过想来凌夷也早就习惯了,看看他今日会怎么说吧。
他期待地看过去,却见凌夷垂首,一言不发。
先前轻快的气氛一扫而空,变成难捱的静默。薛明辉不敢说话,视线来回从江崇脸上移到凌夷脸上。
良久,凌夷开口:“江崇,我们可以一起的……”
“凌大人!”江崇目光沉静,“在下一介布衣,学识浅薄,更别提家中乃是戴罪之身,无法与您相提并论,更不可能入朝为官。”
凌夷急切道:“那些与你无关,先皇的责罚并不殃及江家子孙,更别说陛下和娘娘都十分看重你,只要你愿意,在朝中哪个位置不是由你挑选!”
江家早年尤为兴盛,但家中出了几个作奸犯科的不肖子孙,恰逢时任家主平庸,先皇便寻了个由头发落江家,在朝的江家人都被革职,自此迅速衰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