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真的只是收个徒。
算了,先继续接受这个身份吧,有个师尊……
也没什么要紧。
像是想到什么,少年的眼眸掀了掀,似天真无辜的山茶花,“师尊,有件事徒儿需要跟你说。听说师尊来自合欢宗?”
他沉吟了两秒,有些迟疑,“之前徒儿听闻了一些传言,说是师尊……也在行双修之术?”
姜时月要不是已经吃完了,可能又要呛出来了。
该死
的八卦啊,果然连徒弟都知道了。
她正色道:“弟子们平日里修行枯燥惯了,有时会编排些玩笑,这种很明显是谣传,你应该没有相信吧?”
封照炎点头,状似不经意道:“是,我就知道是谣言,师尊专注修道,绝不可能走旁门左道。不过师尊,太玄内流传这样的消息对你似乎并不好,是否需要禀告掌门?”
姜时月来的时候也有点懵,太玄有些弟子确实很欢脱。
自从多年前那场大战后,这些年里魔道被困于九幽,人世间早已无往日的血雨腥风,气氛祥和许多,连带着太玄内有些弟子性情也比较散漫。
就像学生会给每个老师传八卦一样,不止说她,还说苍术。她是合欢宗遗女,苍术师叔便是凶恶至极的老古董。
这事也有她推波助澜,她当时为了不用收徒,听说消息后从未阻止。眼下再去,倒也不是很方便。
若是禀告,弟子们大概要受罚了。
不过徒弟这般为自己着想,她简直有被感动到。
“他们大概也是少年心性,说一段时间大概就不会再说了。若是让我听到,我会按太玄规矩处置。”姜时月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呵。
说着别人少年心性,但其实,她也只是个早早得到峰主之位的女子。
明明那么高傲杰出的人,修为高不可欺,有时似乎精通人间世故,有时却对这些凡事毫不在意。
封照炎微不可查地皱眉,“是,听师尊的。”
姜时月突然来了兴致,“你渴了没?我去看看能不能采到些新鲜果子。”说着,她召出无情,人已经站在了剑身上。
“徒儿不渴,不用麻烦师尊。”
姜时月微微一笑,“你还小,吃饭要搭配,才能好好成长。”嗯……其实她也想吃了,不过主要还是尊老爱幼,给徒弟和苍术师叔他们,她正好顺带吃一吃。
“……”
无情白光飞起,宛如箭矢刺入山林。
玄衣少年仰望着那道白光与远去的人影,光芒纯净如白雪,在高空时显得不可接近。一旁的江篱走到少年身边,同样注视着那道身影。
“师尊她倒是……很是平易近人。”封照炎轻笑了下。
作为弟子,在旁人面前一向彬彬有礼、知进懂退,即使找起话题也是自然无比。
江篱冷嗤一声,“表面如此罢了,她是铁石心肠。”
封照炎好奇地偏了偏头,“师兄为什么这么说?”
江篱近乎嘲弄地勾了勾嘴角,“你不知道吗?你这师尊,修的是无情道。”
*
青山莽莽,太玄巍峨。
众人御剑数个时辰后,回到了太玄。
姜时月回去便带封照炎去了饭堂,正好赶上了午膳的尾巴。她吃着碗里的山药排骨,又感慨起了在千泽宫吃过的美食,“桂花糯米藕是真的不错,之前那道甜口酱排骨也很好吃,还有甜点也是花样百出……”
千泽宫靠在东方江河汇聚之处,人口稠密,颇有几分江南精致纷繁的气质。就连菜肴也是花样百出,整体偏小巧用心。这一点她还是蛮羡慕千泽宫的。
“师尊倒是很喜欢吃饭。”
少年看向姜时月的眼里,多了几许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姜时月不容置疑道:“我们修行者生活日复一日,清心寡欲,有时会缺乏一些实感。能从吃这样的小事找些乐趣,也不枉来着一生。你也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封照炎不动声色地把还没动过的甜汤推到了姜时月这侧,“师尊喜欢甜汤,这汤也给师尊吧。”
暗中窥伺的毒蛇往往无比敏锐,对方喜欢什么,这段时日他也敏锐地察觉了出来。
姜时月只道是徒弟尊师重道,微微皱眉,“你不用谦让为师,得自己吃饱才行。”
她有时觉得封照炎真的是尊师重道太过了,年纪也不大就这么懂事,小时候是吃了多少苦啊。除了修炼是她在教,其他她从来没操过心。
封照炎手撑下巴,俨然一副已经吃饱的状态,“徒儿已经饱了,而且徒儿不喜欢这甜汤,还是师尊来吧。”
“哦。”既然不喜欢,姜时月倒也却之不恭了,把甜汤端到自己这边,“你啊,平时也不能太挑食,知道吗?”
封照炎看姜时月端过甜汤,嘴角的弧度莫名扩散了些许。
专注吃饭的人,像只慵懒的猫咪。
“我去找掌门师兄商议些事情,你可以在主峰里随便走走。”
姜时月吃完,要去掌门处跟江篱他们汇报此次去千泽宫的事宜,便让封照炎在主峰等她。
她站起,衣袂如纯色的流云与清风拂过。那抹身影如玄月般清冷高高在上,在太玄是无数弟子仰望的对象。
无情道,么。
大道有情,却非私情。
能够坚守正义嫉恶如仇,能够与人打成一片,能够对徒弟对师兄弟交付理所当然的关切,但也只是关切而已,绝无那种出于自我的私情。
那些斑驳的复杂的,甚至交织着爱与恨,充满占有欲与热烈的感情,并不存在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