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揪住母亲,第一次显露那般的怒气:“为什么要这样,不是不要嗟来之食吗?娘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要做这种让你后悔终生的事吗?!”
“可是,你怎么办呢……”女子羞愧地掩面哭,像是所有无助在这一刻忍不住才敢倾泻出来,“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没事娘亲,都交给我,我有办法挣到银子。是你说的,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永远不要嗟来之食。”
“嗯,不要嗟来之食,绝对不要嗟来之食。”女子半是欣慰半是决绝,脸上红彤彤地像映着火烧云。
而那夜村里有户男人家起了火,火光冲天,几乎将一切燃尽。
封照炎站在火焰前,整个人犹如浴火飞出,像一尊来自地狱的邪神,身上燃着终年不灭的火焰。他的眼里烈火熊熊,表情却森冷无比。
那夜,村里少了一户没人在意的人家。
封照炎和女子搬到了书院所在地,他在书院帮人完成课业来赚钱。
可女子生了病,病得很重,那是多年积劳成疾后的爆发。
磕绊似乎总连在一起,书院又因为代别人做课业的原因,将他直接革除。
病来如山倒,银子流水般挥洒出去,直到再也买不起药。他试过解释求情试过赊账,但无人肯给他一点机会,不管是医者还是书院。
最后他听说青元宗会救助世人,不计报答。
少年跋山涉水前往青元宗,在巍峨的青山下长跪求药。
姜时月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把膝盖磨破,嗓子喊到嘶哑,掌心全是斑斑点点的血痕。
无人应答。
青元宗外笼罩着护山结界,非本门弟子不得进入。
封照炎冷冷地站着。
幽眸敛下,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泛着翻涌滚动的墨色火焰,浓烈地能将一切损毁殆尽,他嘴角微动,竟笑得比哭还难看。
“呵呵,神明?仙人?仙尊?”
什么神明、仙人,从来没有。是最冷漠最巨大的谎言。
所有的神明,从来不会怜悯于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时月听到了极轻的呢喃,轻到她无法分辨是否真实。
他在说,你为什么不来。
合欢宗宗主房内,绵软的榻上两个人闭眼紧坐,似乎全神贯注在意识层面的交流上。
姜时月在用灵力不断灌溉对方的识海,手牢牢搭在封照炎手上。
封照炎皱眉,薄唇紧抿,像是很不舒服,在间隙插空道:“你,慢点。”
识海相触的感觉很微妙,是灵力的奔涌相融,也是最深处最隐秘的意识情感的碰撞。
动的太猛,像是……神交。
第29章
这,慢点?
她可是快女!
筑基进阶快,驱魔除妖快的那种快,修补识海也不太喜欢拖泥带水。
姜时月感受到灵力如澎湃江河般流淌出去,而被她修补识海的对象居然好像还不情愿似的,又握紧了点对方的手,哼了一声:“别动,专心点。”
“……”
地下深处。
烛火将地宫深处照得通明,宽阔的四面墙上雕琢着丰富繁杂的图案,像抹浩瀚的书卷悠悠展开,书沿如波浪般起伏。而书卷竟有四面墙那么长,将整个广场包裹起来。
那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雕刻,但此刻雕刻的纹路竟在隐隐发着光。
被四面墙围绕的广场上,竟赫然打造着无数张铁架。
而每张铁架上都绑着一个人,手腕呈大字型被束缚,头颅则低垂,眼眸紧闭,像在做一场幽深漫长的好梦。
中央铁架上的玄衣少年,眉峰拧得深沉,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似乎随时将从梦中醒来。
几乎不可能般,他的眼皮掀了掀。
但动得无比轻微,像是在对抗无比深沉的睡意,模糊的视线里,隐约显露出地宫内的烛火和被锁在铁架上的人们。
有男有女。
他一眼就看见了被束缚在铁架上的少女。
白瓷般的肌肤在火光映衬下显得趋于暖色,纤细的睫毛交织在一起,双眼闭着,不像白日里那般明亮肃然,此时透着些微微的恬静。
都被抓住了么。
左前方视线所及之处,甚至还能看到那个据说被医治好后主动回家的男子。
少年的眼里掠过森冷的怒意,似想睁大眼睛。墙壁书卷上的亮色发着微光,光芒竟变强的趋势。仔细凝视,书卷上的景物竟如在变幻般。
地宫内有乌泱泱几十个人,但所有人都在沉睡,显得寂静无比宛如坟墓。
紫衣女人哼着慵懒的调子,向中央那张铁架走去。
“居然还有一丝意识,这么想逃脱吗?”女子声音似从飘忽的远方传来。
紫衣女人看着眼皮耷拉的少年,忍不住笑了。
“这样才对嘛,乖乖的才讨人喜欢。”
她轻佻地捏起少年锋锐的下巴,少年虽如强弩之末,但视线冰冷阴寒无比,犹如两道毒牙般刺得她一怔。
“呵呵,又不乖了。”
“才离开家几天,就变成这副样子回来。”紫衣女人艳丽的脸上浮起一抹厉色,又懒懒地笑起来,“你说,该怎么惩罚你比较好呢?”
女人实在太吵了,但还有更多更吵的声音。
“杀了她。”
“杀了她!”
“厌恶极了吧?”
“同意我们,接纳我们,我们
现在就助你杀了她!”
吵,好吵。
无数的声音细细沙沙,像是在脑子里面响起,少年的眉宇死死拧成一团,强行半睁半眯的眼里满是厌恶,嘴巴开合,是一个“滚”字。
紫衣女人重重地松开手,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