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撇嘴懊恼道:“肯定是他们故意逗你玩,姓薛的那小子最喜欢看你哭了。”
小女孩肩膀一抖一抖的,小男孩为难道:“好了你别哭了,你能不能别哭了……我见不得你哭,我最讨厌女生哭了。”最后一句像是为自己找补。
见不得她哭。
“好吧,我送你回家吧。怎么不动?”
“是不是饿了没力气?算了,我背你吧。”
自己也是个小孩,却顽强地把女孩背在身上,使出吃奶的力气,吭哧吭哧地往外走,嘴上还絮絮叨叨好多话要说:
“姓薛的老是捉弄你,你别跟他玩了。就我们俩玩呀,我一定不会欺负你,我每次都有照顾你,娘亲说欺负女孩的男孩不是好人……”
他冷汗直冒,两腿发颤,背上的女孩却稳稳当当的,一点颠簸也没碰到,在疲惫中做起香甜的美梦。
其实,她应该记得的。
记得那年她曾经被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
她记得娘亲还在时,晚上会给她讲故事,带她数星星,让她早点睡觉,否则鬼怪就会把她吃掉;她记得娘亲早上会给她扎头发,让她别玩得那么疯;她记得娘亲止不住地咳嗽,问芸儿以后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娘亲怎么了,只是没来由地恐慌。
从那以后世界便是一片灰色,直到薛闯入,给了饥饿的她一块糖糕。
她忘了明亮的时候所有的光亮,只记得阴暗岁月里的那块糖糕。
不是那么重要的人吗?
那么小心翼翼给那块糖糕的人。
原来人心是这么易变的吗?厌恶、背叛、背弃。
会左拥右抱,就连远远瞥见御剑而来、一身白衣遥遥仙姿的修仙者,也会露出觊觎渴望的神情。即便对方从未用正眼看他,只是萍水相逢,转瞬离去。
“薛郎,你心里一点也没有我了吗?”女子捂着脸泪眼盈盈,垂下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的可怖疤痕,另外半边依旧是动人之姿。
男子看着眼前的美人,往昔的柔情微微涨了几分。只是浅淡到足够陌生。
顺便升腾起的还有下腹的邪火,他扶住了女子的腰,手下触感温腻。
“哼,毕竟我们也是青梅竹马,你以后就留在我院内吧!我偶尔会来看看你,吃穿用度都不会亏待你。”
“怎么样,满意了吧?你现在连家都没了,要是我不收留你,你只能去窑子里混饭吃了,现在我收留你,你也不用太感激……”
能给这些,像是天大的恩情。
然后让她像一个怨妇,成为被他宠幸的女子中的一个,每天在院里等待他哪天大发善心的光顾。
“感激?薛郎,我会做这种怨妇吗?”
“薛郎,你真是愚蠢啊……”
伴随愚蠢二字,男子猛地嘴里吐出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入腹腔的尖刀,“你……”
女子挂着灿烂的笑,利落地拔出,又狠狠地插进去。
鲜血迸飞!
“你疯了!你怎么敢……”
女子脸上都喷着鲜血,笑得却前所未有的畅然。
舍不得?
怎么会。
以为她要做那种苦守空房的怨妇吗,对那么一丁点小恩小惠感激涕零吗?
浪费了她几十年爱慕之情的,害她毁去这半张脸的人。
她只想问,为什么不去死。
薛郎啊。
为什么不去死!
她不甘心的从来不是男人,而是那个付出一切的自己。
所以啊,去死,去死!
刀子不断地挥下,身下人死无全尸。
夜色中婉转忧郁的歌声犹如鬼魅,女子头发披散,衣袖蹁跹,舞姿美若天仙。只是衣袍上沾的全是血迹,脚下赫然是凌乱的血迹和肢体。
到处是凌乱的肢体和碎肉,被切分成无数部分,甚至看不出是一个人形。地上大滩大滩暗沉的鲜血,最触目惊心是一个完整的心脏。
躺在地上,像最盛大的告别。
畅快啊,她化身厉鬼,却前所未有的畅快。
“这……儿,我的儿啊!!”凄厉的夫人尖叫划破夜空,几近昏厥,“这女人疯了,这女人蛇蝎心肠到这种程度,来人,给我打死她!往死里打!”
所以的声音都归于沉寂。
最后她躺在被鲜血铺满的花园里,头顶是一轮皎洁的圆月。
月亮,真美啊。
她想起那年背着自己的小小少年,想起曾经把自己视若明珠的母亲,泪如泉涌。
不甘啊,不甘。
怎会甘心呢?明明以为自己会拥有美好的爱,却支离破碎。以为自己会拥有完整的人生,却在这样的年华里就终结。
烛天神佛,为什么从来听不到她的祈求声呢。她是那么地日复一日地诚挚地祈求,可是没人来,从来没人。
想要,她想要……
她疯狂地想要……
那股噬心蚀魂的痛苦像是实质般啃咬她的心脏,密密麻麻的阴沉气息如潮水般喷散,空中煞气顿起,像是无数鬼魅在森森爬行,朝她逼近。
月亮下出现一张人脸。
那人微笑着看她。
“你有相当强大的执念呢,我可以帮你。”
*
姜时月看着林芸,只见她缓缓道:“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
姜时月瞳孔骤然一震,林芸这话是什么意思,像是他们曾经见过一般。
“师尊,求你别杀小芸!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把所有家产都拿出来救济百姓,我愿意负荆请罪!我会带着小芸去没有人的地方,再也不会让小芸伤人!”
何寺挡在林芸前,正直的少年跪下,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