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能让她这么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温太后:‘可能是你。’
温曲:‘?!’
温太后:‘你所说的前世没有遇到这样的她,这一世唯有你是变数。’
温曲本想说‘我对宋微时没用’,但宋微时比她更了解这些世界,她觉得没用不代表真的没用。
温曲见过温太后生吞药丸,她以为就是平常吃药——可这玩意端到她面前,那股浓郁的、令人不适的气味瞬间黏在脸上,唇瓣也被玷污得发涩。
“太后?”
不过迟疑几秒,窦君上挑的凤眼轻眯,眼皮骤然一抬,双目如寒光刺向‘温太后’的脸。
只一刹那窦君的表情就变了。
“温曲?……温曲?!”
属于宋微时的声音从窦君口中冒出。
哗啦一声,‘窦君’直接将救命丹药连同食盘摔到地上,她上前一把攥住温曲想逃的手腕,眼珠亢奋地变了色:“你居然在我的记忆里?!”
——正如温曲在金殿中能一眼认出宋微时换了个魂,宋微时也以极短的时间认出了她。
“别跑!你……”
觉察到温曲要干什么,宋微时声音几乎称得上尖厉。
但温太后没给宋微时说第四个字的机会,她立即夺取身体的操控权,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甩了宋微时一巴掌。
这一巴掌像是某个开关,将窦君的脸打回原形——
眉眼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波动着,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叫人不寒而栗。
一张脸在两种容貌间扭曲变换,却无法停在任何一种容貌里,连声音都变成两道不同音色交融的和声:“你没有重生,你什么都不知道!”
“……朱澜是被她杀死的,窦君。”温太后手都打疼了,她轻轻晃着泛红掌心,面无表情,“朱澜尸体被她埋在了哪里?”
窦君的脸波动得更频繁了。
“尸体上的刀子有没有取出来?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吗?你替她理过衣裙吗?她的钗发乱不乱?”
窦君的面容极其痛苦,她的声音一点点从宋微时的声音里剥离出来,虚弱且沙哑:“……我……我没有……”
愧疚几乎要将窦君掩埋。她是个没用的废物,当怪物抢占她身体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反抗余地,她亲眼看见怪物把朱澜尸身随意丢进水井里。
该怎么捞出来?还能不能捞出来?朱澜可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啊,她怎么可以死在幽暗冰冷的井底?怎么能连个墓碑都没有?
宫人们说得没错,窦君是个心性柔软的软柿子,哪怕有个当尚仪的姑姑她也能被人捏来捏去。
朱澜是唯一不会占她便宜、把她当朋友的人。
可是现在……
‘窦君’嘴里发出刺耳尖叫,她捂着脑袋一寸寸弯下腰身,直至双膝跪在了地上。
良久,声音消失。
她竟任由愧疚活活把自己逼死了。
这次宋微时没有变成游魂消失。
宫殿开始晃动,接着眼前被黑漆漆的虚幻世界取代。
“你不会以为她来帮你吧?好、好好好,我没办法在你脑中重现前世记忆,我动不了你,那你就睁眼看看你前世没有她是不是过得更好!”
浮在半空中的女人指尖轻动,温太后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幅不断滚动的卷轴。
前世情形连成一幅没有尽头的画重映着。
她看见小女孩孤苦伶仃守在城门口等守卫施舍,看见入宫后的女孩夜间不敢睡觉、数着落雪声等天亮,看见小女孩中毒上吐下泻,又吐又哭……
她隐忍、蛰伏,不敢哭不敢笑,面部僵硬,渐渐与背景中那些宫人们融到一块,从画卷主角变成众人之一。
而在她漠然眼神里,宋微时是唯一的亮色。
这个被算计入宫的小姑娘跟她年少时多么相似,她心中恶意横生,既想毁了她又想宠着她,也不是没想过把她宠到天上去再将其摔碎。
宋微时的确被她宠坏了,不是那种随意夺人性命的坏,是被家人辜负多次仍会为他们的哭泣伤害好人的坏。
皇帝是女身,这是温太后会带进坟墓的秘密,所谓怀孕不过是给个借口,只是全然不知的宋微时又开始哭闹——
她不会对自己宠出来的蠢货失望,但她的寿命将尽,她再不让宋微时学会生存就没机会了。
所以她根本不是系统口中‘发现宋微时不爱你自断生路’,是没日没夜为宋微时铺好后路致使身体虚弱。
结局并不令人唏嘘,她们都得到了想要的。
宋微时从温太后怔忪的表情中获得快意,*她冷笑:“她不叫系统,她也叫温曲,跟你给自己取的名字一样。”
温太后的父亲没有给她取名,母亲只给她留了一个小名,但很多年没人叫了,温太后自己都不记得了。
“她不敢告诉你她的来历,因为你不论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活得这么成功,而她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逃到你的脑子里苟且偷生。”
“你把她交出来你还是你,我可以让朱澜、窦君,还有你培养的小皇帝都活过来,还可以给你一个称心如意的宋微时。”
“如果你不愿意这么做——”
宋微时:“你的余生都会在杀戮中度过,你接触的每一个人都会变成我,我会不遗余力接触你,变成动物也好,人类也好,行尸走肉也罢,你的身边会有无数个我。”
“她不能保护你,她甚至不敢在我面前出现。”
言出法随,温太后瞬间被无数张看不清面容的人们、飞禽走兽们包围。
它们用各种声音各种语调重复宋微时的那一段话,一句一句从平和到愤怒最后声嘶力竭,它们在以这种方式逼迫中间的人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