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为了迁就她，所有饭菜都摆在面前茶几上。她想说不用，像以前一样去饭桌上吃就行。可一旦说了，自己只会让她们更麻烦。
她原来总以为她很强大，无论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车祸后，因为这种想法，她不能接受自己成为累赘。
这样一看，那些能坦然接受无能为力的命运的众多人，哪个不远胜于她。
恢复了些气力后，严悦紧握轮椅扶手，又一次试着起身。
下半身带给她的仍旧只是毫无力量的支撑。这种感觉让她厌烦。
用力撑起身，像个正常人那样。直起不过片刻，让严悦一瞬恍惚自己是能站立的，心上一喜，可下一秒，身子便又重重向前倒去。
这一次严悦没有再试图起身，肩膀开始轻微抖动。
没有半点哭声透出。
夜依旧寂静。
几天后，严家人再次到景盛看望严悦。
原本只是严欢想看看姐姐状态如何，宋书晓得知后，连忙要求一起。她一直都想去一趟景盛，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到景盛时，严悦正好和苏烟在楼下晒太阳。
严欢提着大袋水果，赶忙跑上前。宋书晓略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衣裳，走了过去。
“姐，腿好点了吗？”严欢担心地问。
“没那么快。”严悦笑，看见了她身后的母亲，笑意慢慢淡下。
苏烟眼睛一直盯在宋书晓身上，满脸赞叹，不愧是大家出来的主母，眉目端庄，气质温和，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严欢左右看了看：“青晏姐呢？”
“买东西去了。”
苏烟立马看向一脸淡定的严悦，又很快了然了她的意思。秦青晏现在在拍戏，如果只有严欢在，当然用不着撒谎，实话实说即可。
但宋书晓不一样。
“那让青晏姐少买点，你看，我这么大袋东西够吃好久了。”严欢提了提手上东西。
想到了什么，话题忽然一转：“姐，我和苏苏就先去楼上放东西去了，你跟妈先聊着啊。”
严欢对苏烟使眼色，苏烟立马明白这是要给她们母女二人创造单独谈心的空间，于是快步离开。
宋书晓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小女儿的心思，当然也知道严悦知道。
“我推你走走吧。”
初冬的天难得有太阳，小区不少人都陆续下楼散步，三三两两的，轻松笑闹。
母女俩沿着石子路往前，脚步很慢。
“你们是闹小情绪了吗？”宋书晓柔声问。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严悦不会回答时，严悦开口了：“不算。”
“那孩子不错的，看得出来，她很在乎你。”
“嗯。”严悦低声。
“没什么大问题吧？”宋书晓再问。
严悦：“没什么问题。”
“看你就知道，平时都是那孩子主动的多。人家也是女孩，你也偶尔主动一两次，回应一下人家。”
严悦眼神微动。
她怎么都差点忘了，秦青晏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左右的女孩。小自己那么多，却让她觉得沉稳可靠。
明明在自己面前没个正形不是吗？
枝叶晃动，刮起了风。
阳光虽烈，但吹来的风仍旧带着几许初冬的寒意。
宋书晓脱下大衣，将衣裳盖在严悦身上：“别着凉了。”
严悦衣裳遮掩下的手触碰到大衣的温度，暖和的，可靠的，安全的。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微酸。
母女二人单独待了近一个小时，话说得不多，彼此却都能感觉到关系近了不少。
远远的，宋书晓看见了秦青晏，轻轻一笑，推着严悦向她过去。
秦青晏也看见了她们，快步走到她们面前。
“伯母……”
宋书晓笑着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去叫欢儿一块儿先回去。”
她叫了句秦青晏，秦青晏便上前，宋书晓将轮椅让给她，而后转身离开。
严悦看向母亲的背影，等人走远了才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身上衣裳。
“秦青晏。”严悦喊她，“我鞋子松了。”
秦青晏闻言蹲在严悦面前，将挡着的大衣上翻，看向她的脚上。
鞋子并没有松。
忽而恍然，依严悦双腿目前的情况，她怎么可能感觉到是紧是松。
她是故意的。
秦青晏仰头，恰巧与严悦带着笑意的双眸对视上。
心间恍如漏掉一拍。
忘却呼吸，忘却自己，忘却此时此刻。也完全忘记了置气的计划，全身心地看着眼前爱的人。
严悦伸手抚向秦青晏的脸：“秦青晏，我……”
话未说完，秦青晏便身子上前，抱住了严悦。严悦身上清清淡淡的香气很快裹住了她，闭上眼，在严悦脖间蹭了蹭。
安心，满足。
严悦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但好像也不重要了。
回到家，在门口时就听见苏烟在和白若争执，听清内容后不过是为了一块糖而已。
“什么叫一块糖而已？买得着的才叫糖，买不着的叫宝贝。我一块都没吃，必须给我！”白若叫道。
“你一块没吃我难道就吃了？一共就两块糖，严总一块，剩下的这块谁先拿到谁吃。”苏烟把手藏在身后。
瞥见严悦回来了，白若赶忙道：“严悦，你妹妹带的东西，你说给谁就谁吃。”
苏烟也便看向严悦。
秦青晏想了想，走过去从苏烟手里拿过糖，很小一颗，包装很别致。
没等严悦说出个结果，秦青晏直接拆开糖，若无其事地吃了下去。
“秦青晏！你今天死定了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