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无问花?”慕陶无法理解,也不愿相信,她忍不住质问道,“你说的,都是四千年前的事,怎么可能与我有关?!”
“你的师尊离玉,四千年前曾出现在这里。”微生玄烛一时语气微寒,“我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但她确实带走了你,带走了你身上的魔骨,和司青岚一同瞒着所有人将你留在了朝瑶。”
“不可能……不可能的!”
“当年是她劝我睡下的,等我醒来之时,青女大人成了世人眼中的天魔,北冥什么都没有了,她也装作一副从未见过我的模样。”他的眼底没有恨意,有的只是比永夜更加无尽的茫然,“而你,我本以为,早已不存于世的你,却在两百年前,忽然出现在了朝瑶。”
他说,四千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一只三百来岁,话都不会说的小狼妖。
四千年后,当他再一次听见她的名字,带着那满心的诧异,远远望上那第一眼时,她仍是一只三百来岁,连话都不会说的小狼妖。
她变了许多,无论灵息,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可她偏偏有着和从前一样的名字,离玉又偏偏将她收作了此生唯一的亲传弟子。
他一度告诉自己,可能只是认错了。
离玉许是十分想念当初那只日日黏着她的小家伙,而朝瑶山中又恰好多了那么一只岁数相仿、名字相同的小狼妖,这才会被她收入膝下悉心教导……
可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没有办法把这一切当做巧合。
所以在未亡城时,他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果不其然,毫无护体灵力的她,哪怕身处引灵阵的阵眼,也不受怨气侵染分毫。
这世上,只有天魔不会受到怨气的影响。
可天魔魂种四千年前就已被封印回上灵灯中,她若不是当年那只小狼,又怎么可能身怀魔骨?还恰巧就被四千年前曾在北冥出现过的离玉收入了门下?
“她从没有与你说过这些吧?”微生玄烛寒声说道,“她也没有同我说过。”
“……”
“当年之事若无隐情,她何必装作不认识我?她若心中无愧,你与魔骨的存在,又何必非要隐瞒于我?”
“……”
“青女大人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欲,自甘堕魔、为祸苍生?这个尘世,她守护了远远不止万年,自是比谁都要清楚,天魔会给世间带来怎样的祸患……”微生玄烛的话语无比笃定,“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她已至燃烛之末,难说未被旁人算计。”
他说,世人口中的真相,往往最不可信。
区区一只絜钩,就能让守护一方天地的仙人,沦为百姓眼中传播疫毒的妖物。
而他不过稍稍施以手段,人间仙门就能对守护了上灵灯四千年之久的神明喊打喊杀。
寻常百姓如此,修仙之人如此,当年的诸天仙神想来也是如此。
他只有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这世间还她一个清白。
为此,就算担上所有的罪业又有何妨?
人间若将她视作妖魔,又如何配得她的守护?
“慕陶,她才是那个把你养大的人。就算你把她忘了,也该和我一起再见见她,向她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否也曾身不由己……”
“你不要说了!”慕陶痛苦地捂住了双耳。
她的头忽然好疼,疼得仿佛快要裂开!
一幕幕极其陌生的画面,似是转瞬即逝的烟火,残碎在她的心间。
恍惚间,似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倚着一扇门,望着一轮月。
银白的长发,垂落在冰雪之中,纤长的指尖,轻揉着她的后颈。
她看不清她的面容,想要伸手触碰,却只握住了一片虚无。
泪眼模糊之时,她望见微生玄烛的掌心多了一盏冰蓝的莲灯。
她怔怔地望着那一盏莲灯,暗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凄然。
满天繁星忽然点亮了北冥的夜。
那是一个仿佛可以笼罩这片天地的星阵,那望不见尽头的凝冰倒映着数不清的星光。
无光之地绽放的璀璨星芒,或将于此夜惊动天地四方。
似有一颗星辰,落入了她的眉心。
那一刻,她似是在想——听闻无问花会为人留下一缕执念,藏在心底深处某个自己都未必能够触及的地方。
她好像确实凭着一缕执念活了很久很久。
曾经那些她所想要留住的,或是以为永远不会失去的,好像都已经早就不复存在了。
原来她所不知道的,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上许多。
可此生,她还有机会寻回失落的过往吗?
上灵灯封印破除。
人间的怨气缓缓聚起来了。
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似要吞没她最后的意识。
她会成为天魔的容器吗?
她不清楚……
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她似看见了一轮明月,高悬在落满星辰的怨海之中。
似要带她回到那段,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第87章 她就是那么不忍心。
从魔界去往北冥的路,远比想象中还要遥远。
这副身子,虚弱得早已不堪重负,说不出到底是沉重还是轻飘,只是被一阵灵光裹挟着,比飞蛾扑火更要身不由己地赶赴着命运的终点。
她向司青岚说着那一段早已消逝的过往。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可以如此自由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出口。
司青岚听得沉默,只是带着离玉昼夜不息地赶往北冥。
系统在做着最后的倒计时,离玉只觉得一颗心平静得分外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