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正锁着也看不到发来了什么,成方阳在门口催促道:“咱们快点儿,别让人久等了。”
宋霁安应了声,将手机又丢了回去。
盛迦要真有什么急事大概会直接打电话,既然发的是消息那估计晚点看也没事。
她披好外套朝成方阳走去。
殡仪馆外热得离谱,刚一踏出门便是近乎灼烧的热浪扑面而来。
两人踏着阴凉处一路走到了大门口,只见一辆宾利驶来,随即从车上下来了个宋霁安从未想过会在此处见到的熟人。
甚至她们一周前还一同在挪威的小岛上。
——东臻。
东臻坐在副驾,她下车后只冲宋霁安点了点头,随即便恭敬地走向后排。
能让东臻这样恭敬的人不多,但宋霁安已然猜出了这一次前来的大客户究竟是谁。
后排车门打开,五年未见的付明琅从后排走了出来。
她戴着墨镜,令人看不清神色,只在走近宋霁安时朝她伸来手,温声说道:“霁安,好久不见。”
宋霁安沉默了下来。
若说见到东臻孟叶冉这些旧友,她心情只是有些不平静,那再见付明琅这位从小就对她格外宠爱的长辈时,她就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了。
又或许该说,她不知道自己该亲昵还是疏远。
五年前付明琅在得知盛迦的真实身份后选择了帮助盛迦,这是一件很好的事,起码令盛迦的委屈和痛苦有人知晓,也让宋霁安的负罪感少了许多。
但是再见到付明琅,哪怕对方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曾经夺走盛迦一切的人,还有没有资格像过去一般与她交谈。
可付明琅并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她没有放下自己的手,宋霁安不可能令长辈就这样遭遇冷场,顶着成方阳诧异的目光,她抬手握住了付明琅的手。
这只手在她小时候拉过,在她少年时拉过,而在她长大之后,这是第一次握住。
依旧温暖且充满力量。
“我们进去谈吧,”宋霁安缓声说:“付女士,好久不见。”
付明琅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往里走的路上成方阳一边给付明琅介绍园区,一边偷瞄宋霁安,而宋霁安却在与东臻并肩而行。
这一趟她察觉到了无论是付明琅还是东臻,脸上的神情都不算好,尤其是付明琅,哪怕戴着墨镜,可宋霁安还是能感觉到她全身溢满的疲惫,显然发生了什么事。
“谁去世了?”宋霁安直白的向东臻问道。
付明琅活到这个年纪,许多事早就看开了,能让她露出这幅神情的人大概率是对她很重要的老朋友。
东臻闻言诧异地看向她,“盛迦没告诉你吗?”
听到盛迦的名字,宋霁安心头一紧。
如果是需要盛迦告知,那代表着这个人她和盛迦都认识。
“她这一周都没联系我,”宋霁安回答道。
“也是,她这周忙得要命,现在还在西北没回来,”东臻眉心紧蹙,“我们先进去吧,付女士会告诉你的。”
宋霁安抬头看了一眼付明琅的背影,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让心底的那抹慌乱稍微压下些许。
很快几人便到了会客室,付明琅坐在宽阔的沙发上,从自己的肩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她取下自己的墨镜,露出了微红的眼睛,看向宋霁安,缓缓说道:“死者叫王慧秋,她死前指明希望由宋霁安女士处理她的遗体,并在旺芬殡仪馆举行自己的哀悼会。哀悼会结束后她要选择火化的形式,骨灰要求做成黑胶唱片。”
宋霁安愣住了。
她指尖轻颤,突然问道:“您说,死者是谁?”
“王慧秋,”付明琅重复道:“宋氏重工联合创始人之一,前执行副总裁。”
宋霁安当然知道这是谁,她只是有些不敢置信罢了。
王慧秋在她心底向来是位威严的长辈,不近人情是她的代名词,可从小到大也是她护宋霁安护得最密不透风,因为她是她好友宋煜梅的孙女。
越长大,宋霁安去探望王慧秋的次数便越少些,她无法时常前往云泽,也有些惧怕对方。
这是属于小辈天然对长辈的畏惧。
直到她身份曝光的那一年,她离开前甚至不敢同王慧秋告别,也认为自己再没有资格同对方告别。
顶着那样尴尬的身份,何必再去让老人家为难。
可现在再听到王慧秋的消息,竟然是死讯。
而付明琅短短一句话已经足够让宋霁安清楚,哪怕她自以为离开了宋家,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不再打扰那个世界的人,可无论是付明琅还是王慧秋,其实依旧对她的生活有过关注。
她们并没有在她离开之后便认为她不再有资格做她们喜爱的小辈。
相反,她们在包容着宋霁安做出的选择,她们从未打扰过她,只这样默默关注着她。
宋霁安垂下头,有些失神的问:“那她,是怎么去世的呢?”
“她去爬珠峰,死在登山的路上,不怎么痛苦。”付明琅缓声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宋宁秋女士呢,”宋霁安低声问。
王慧秋的离去对于她来说都如此难以接受,她无法想象宋宁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啊,做了准备,但还是很难过。”付明琅感叹一声,回答:“王慧秋死讯传来的时候,她挺冷静的,和盛迦一起飞去西北接她回来,估计明天才能到。”
“这样啊,”宋霁安点点头,突然发觉自己的脸上竟然也有些湿润,她抬手摸去,原来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