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如同没有不漏网的鱼。何府的小姐失忆的事,何府的下人自然知道,下人知道了,总有一两个忍不住把这件怪事告诉他的朋友家人,他的朋友家人又免不得告诉他们的朋友,消息一传,知道的人自然多了,知道的人多了,大家喝茶没聊头的时候自然可能会想到探讨一下何府小姐得的这怪病。
现在南风虽然知道她的朋友失忆,可却不会想去向她朋友询问这罕见怪病。她的朋友如果需要她的帮助,自然会开口的。
过了近一个时辰,何必和南风还没有离开。因为南风还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何必和南风已经喝了两壶茶。她们喝得很慢,因为她们没有多少钱付账。但即便她们喝得足够慢,两壶茶也已下肚。
何必感觉有点烦闷,即便茶很好,椅子也不算太硌人,但何必还是感觉有点烦闷。
南风依旧那副模样,往空了的茶杯里倒了点茶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好像一点也不紧张,也许她早已不知道何为紧张。
南风怔怔看着桌子沿角发呆。那里有几处小二没有擦净的水渍,有一片茶叶,卷曲的小茶叶,被水浸泡过,似乎是上个喝茶的客人从壶里掉出来的。
南风注意的当然不是这片茶叶和这三两处水渍。这些她在刚坐在这张桌子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注意的,是桌子周围那些喝茶的客人。
南风用眼角的余光暗暗观察着那些客人。
直直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无论是谁被人盯着用扫视的目光看都会心里生火。当然若是郎情郎意或是妾情妾意眼波传情就另当别论了。男人或是女人,都不会反感被人喜欢。当然在这里喜欢他(她)的是他(她)。
目前她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左上前的一张桌坐着的是两个男人,两人年龄相仿,不过二十上下,一个青衣,一个白衣。青衣话略多一些,自坐下后一直接着话头聊着,白衣好像话少,一直坐在旁边笑着听青衣说话,青衣偶尔讲到笑处,他总是像个极其捧场的观众一样,下一刻就发笑。白衣听得认真,笑得也很认真,南风还从没见过这么捧场的听众。
青衣聊得高兴,说到自己最近收到一封书信,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一张怪图。青衣说他本以为是谁偷偷将情诗塞到了他书本里,没想到打开来看后,才见里面是张图。一张怪图,画了三个圆圈的怪图,其中两个圆圈同环套在一起,是个双环圈,另一个是个单环。青衣说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递给白衣看。
白衣接过打开看了眼。
青衣道:“定是坐在我前面的那人画的,他平素常与我作对,这次画这怪图,不知又打着什么主意。”
白衣听他说着,尴尬扯了个笑容。他好像看明白了那张图的内意。
白衣好像不想他朋友误会别人,对青衣道:“你可听过圈儿词?”
他只问了一句,但青衣好像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青衣瞪大眼睛,张着嘴,好像不相信。
青衣道:“你是说?不会吧……他与我一向不和,怎么可能”青衣笑了下,仿佛不信白衣所讲,但他的眼神,仿佛又怀疑白衣所说是对的。
白衣道:“或许,也有可能是别人送的……”
青衣又瞪了眼。
南风挑了下眉,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只听青衣笑道:“定是他画的,他画这个,准是想看我知道后的表情,我若误会他真对我有情而对他做了什么表示,一定会被他传给别人好奚落我。但现在我既已知晓,又怎会如他所愿?”
白衣道:“或许”他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
南风瞥到那笑容,肯定自己所想是对的。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
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
单圈是我,双圈是你……”
南风虽是个江湖人,却也听过这首《圈儿词》。多情总被无情恼,人间最苦是相思。
白衣至终都没说出信究竟是何人所写,或许是因为白衣不敢说藏在心里,或许是信确是别人所写,白衣也不知是何人。
他的笑容勉强,或是不想好友先他成对。毕竟朋友若有了喜欢的人,他就会花更多的时间去陪情人,就不能和好友相聚。这虽然也是占有,但只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有时或许称为嫉妒,这种占有还不能算作情人之间的喜欢。
或许信确是白衣所写。他悄悄地把信藏在了青衣的书里,青衣发现也不敢承认是自己,他也许在担忧,担忧若真说出来,他和青衣会连朋友都没得做。他们的感情是很好,或许遇到危险,他们二人都会为对方舍弃自己性命,但若他说出喜欢青衣,青衣若对他没有爱意,即便青衣不说,在两人之间也会产生无形的隔阂。或是白衣以后无法面对不喜欢他的青衣,或是青衣承受不住白衣看他的眼神,渐渐躲避,最后生疏远离。
但也许,青衣也不明白自己对白衣的感觉。他最后的闪躲质疑,或许是怕白衣说出喜欢他,他得面对那种情形。感情方面,男人虽不如女人细腻看得仔细,但有情无情,男人也是能看得出来的。何况他们两人是好友,整日待在一起,青衣或许已经察觉到了好友近日的变化。
青衣也许是喜欢白衣的。看得出来,他喜欢和白衣待在一起。只是也许他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意,还不知道自己对白衣的感觉。感情这种事,是很难弄明白的,尤其是身在其中的人。
情这东西,怕是人最大的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