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转身看了眼柳柳。此刻柳柳脸上的麻子被月光隐了起来。刹那间何必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好看,若不是因为她这脸麻子,她的长相,几乎可称为绝色。
但再好看的容貌,也比不上这颗善良美丽的心灵。她的善良,就已胜过千千万万的人。
柳柳见何必不说话,似乎误解了什么,她小心看何必一眼道:“你千万不要因为某些人的评价就灰心。”
何必伸手碰了碰面具,犹豫下道:“不是我不想,只是这面具我取不下来。”
柳柳道:“这事真稀奇。倒是比我那两位主子遇到的事情还稀奇。”
何必已转身去打水,听到时接了一句道:“什么?”
柳柳道:“我们本是来省亲的,但到了长安才发现,我那主母的本家连人带房子都找不到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何必道:“这……确实奇怪。你主母可是很多年都没回来,也没与家里通过书信?”
柳柳道:“这我便不知道了,我只是她们半路买来的丫鬟。”她说着看了眼木桶,见要满了,忙道:“够了够了,再多也用不到的。”
何必将摇杆放了回去,起身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冰裂。很细小的声音。她找了下发现声音是从一口水缸里发出来的,水缸离柴房不远。这身功力似乎也加强了她的听力。她离着水缸十几步,竟能听到寒冰融化的声音。
柳柳费力提起水桶。何必见了想要帮她一把,却被柳柳婉言相拒。
柳柳道:“我与你待这么久已经很不妥,若再被她们瞧见你送我回去,指不定要如何训斥我。你若真为我好,让我自己提回去就好。”说着已提了木桶离开。
何必看着柳柳走远。
店家已经在刚刚关了店门。已有很多客房熄了灯。街上也已没有一个活人。咿咿呀呀的戏文从远处戏台传了过来,更衬得这夜十分静谧。
何必回房后不久凝神打坐,只是注意力却全放在头顶上方的客房。
那里是傅流云的房间。
楼上很安静,偶尔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这声音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好像声音的主人愁绪也很多,脚步便显得踌躇。
过了不知多久,何必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叹出一声气。不知千金是否将那*份解婚书交给傅流云。如果傅流云已经收到,她为何会这么多的愁绪,难道她在为她担心?
突然,楼上房门嘎吱一声,声音急促。接着传来一声轻呼。何必一愣,然后便听到楼上有一道脚步声从门口掠向窗户,声音沉稳且迫切。紧接着楼上窗沿响起“咚”一声响。
楼上门口的脚步声响起时,何必也冲向了窗户。她冲到窗户时就看到窗外一道黑影落下。黑影背上还驮着一个人,落到地上便冲了出去。
何必见了毫不犹豫翻出窗户。黑影已经冲向北面,隐入北面房屋的暗处消失不见。何必抬头发现傅流云房间窗户大开,心中一惊,又转身看向北面。
客人几乎都已休息。但北面那排屋子,最右边那间柴房还亮着光。何必看到后便冲了过去。
烛光从一道门缝射出。门没有关。
这么晚了门还没关,会不会是太着急进门,还没来得及关门?
何必出声道:“请问厨房可还有吃的”,仓促间来不及多想,她装作找食物的客人,问了一句径直打开了门。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出来责怪她乱开别人的门。
何必只一想便走了进去。她进门迅速扫了一眼,柴房已布置得和客房差不多,安排得一应俱全。屋里圆桌上有酒有肉,菜品丰盛。
这和尚一定不是个好和尚。何必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她开门的动静不小,屋里如果有人,足以听到这些声音。桌上摆满酒菜,屋里亮着灯,那人应该离屋子不远。现在有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怎么会没人出来责问?
何必心中不免起疑。她再往里迈了两步,然后就看见圆桌旁边地上伸出的那条腿,走过去时发现地上躺了个人。一个和尚。她见了一惊。
和尚背上插了把匕首,匕首周围僧衣染红了一圈。何必看到和尚的脸时愣住。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年前被问监的沈如林。
沈如林为何会是和尚?和尚为何出现在长安?谁杀了和尚?
尸首倒下的前方不远处,胡乱躺着一个竹筒,盖子散在一边。这竹筒好像是用来放什么东西的,只不过现在已经空了。四周没有打斗痕迹。凶手身手敏捷,一刀毙命,没有给和尚呼救的机会。
谁是凶手?竹筒里放的是什么?凶手难道是为了竹筒里的东西?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何必略一沉思,心说这些问题,那个黑影会不会知道?
客栈现在已经关门,去官府报案也得等到明天天亮。眼下最紧要的是先找到傅流云,想着她快步离开了房间。
黑影是在和尚房间附近消失的。和尚旁边住着客栈伙计,此刻旁边房里透出的鼾声十分均匀。
和尚房间另一边不远是马棚。若那黑影不是带着傅流云进了伙计房,只能是去马棚。可马棚里只有客人暂存的马和车,大半夜的,谁会去那里,何况夜里天还很冷。
何必迟疑一阵后走去马棚。
马棚一排四间,靠院子里的一面放着食槽,食槽外有栏杆。
何必的视线从四间马房扫过,然后就发现了异样。
异样在离柴房最近的一间马房。其余三间马房里的马都随意站着,但那间马房里的马却挤在一处,空出后面一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