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川秋第一次穿越的时候,身上最值钱的是手上的手表。那是她妈送给她的七岁生日礼物:说是礼物,但应该只是商场搞活动中了奖、正好她又幸运赶在这个时间生日,才顺手给了她的廉价货色。
表带很长,而且是金属制的,挂在小孩手上不免嫌长,看上去很是累赘古怪。稻川秋却不嫌弃,仍然戴着她,直到穿越那天。
手表用的是纽扣电池,穿越之后续了好长时间的命,同时给了她一点慰藉,叫她知道自己不是发了疯,也不是癔症:她确实来自另一个时空,这个手表就是证明。
但这个时代还没有手表。
朝利雨月说这像一只小钟,阿诺德怀疑这是间谍暗器,蓝宝说那也太酷了给我玩玩,G熟了之后提醒她不要在外面把它露出来,否则所有人都得猜她的身份,她说,猜我的什么身份?
“当我们是傻子吗?”他不客气地说,“猜你来自一百年以后。”
她大惊失色,Giotto看着她的表情笑了。
他们当然知道她不来自于这个时空。这是显而易见的:她对雨月所说的日本很了解,后者却总是对她偶尔的形容感到迷茫陌生,她偶尔蹦出的字句其实同这个时代的不同,在轻微形变之后仿佛来自下一个世纪,她实在很不会掩饰,叫人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她大惊失色完,讷讷地说,你们不会把我供出去吧?
D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听了这话不客气地嘲笑她,把她供出去干什么?她这小身板够人家研究的吗?
她追着D打,后者消失在迷雾中,然后伸出手按她的头压制她作乱的手臂:“Nufufu……幼稚。”
到底谁幼稚啊!
纽扣电池毕竟储电量不大,手表在她穿越的第二年停止了走动。指针停在零点零零分,也算寿寝正终,她看着它颤动着死掉了,觉得自己和现代已经割席,或许自己就要在十八世纪的彭格列活一辈子。
第四年,她把它送给了Giotto,让他帮忙保管。
“为什么要送给我们?你不是最喜欢它了吗?”
青年迟迟没有接过手表,而是问她。
她难得觉得不自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圆,又画了一个。
“哼,你们肯定觉得我随时会有消失,我知道,”她说,“但我才不会呢。把这个送给你们,你们会高兴一点吗?”
Giotto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稻川秋其实看什么都很清楚明白。只不过大多时候她装傻,假装自己蠢得什么都看不出来,装得久了把自己都骗了。其实她从头到尾,当然什么都知道的啦——她可是稻川秋啊。
她装傻只是因为装傻更符合她的利益罢了。不看不动不去想,世界就维持一成不变,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大着胆子的真情流露。这都已经是她来彭格列的第四年了。
Giotto接过钟表,装进一个漂亮的木盒子里,说帮她保管。他开玩笑地说,哪怕你真的又跑了,只要几百年之后彭格列仍然存在,你就还是可以找回它。
她别扭地说才不会再跑,就让这表在这盒子里呆一辈子吧。
……
手表在盒子里呆了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两百年。
最后又送到她的手上。
已经显得老旧过时的款式,不管是红果还是鸟儿的图案都磨损变得黯淡,可是它居然还存在着,送到她手上。
她将它戴回手上,指针指向零点零零分,也许是错觉,她觉得时间走动了。
盒子里有一张纸,她拿起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不同的字迹写下了同一句话。
“指针再次转动,我们将会重逢。”
第88章
稻川秋前往沢田宅中做客的时候,据说前往南极挖矿的沢田家光回来了。
这个大咧咧穿着矿工服、临回来前借着意大利狭长的海岸线将自己晒得黢黑的男人一进门就惹得鸡飞狗跳,沢田纲吉很是震惊他的回归,反应过来之后给他介绍家里的客人。
“爸爸,这是我的朋友……”他挠着头说。
山本武、狱寺隼人、碧洋琪……这些人泽田家光当然都认识。但听自己的儿子再介绍一遍,感受似乎是不同的,沢田家光不动声色地看到提起山本武和狱寺隼人时棕发小孩脸上的笑容,提到碧洋琪时有些畏惧和胃痛,说到一平的时候宠溺,提起蓝波的时
候无奈,最后稻川秋举着冰棍走进来时,正好沢田纲吉追着蓝波到了门边。
“等等,不要举着手榴弹乱跑啊!”
“就不就不!蓝波大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蓝波一脑袋撞到稻川秋腿上,呆呆地抬头,然后哇得大哭出声:“忍耐——要忍耐!”
你忍耐了吗你就要忍耐。
“……到底是我腿痛还是你的脑袋痛啊。哭那么大声干什么。”
稻川秋拎着衣领子把他提起来扔给追上来的沢田纲吉:“你们玩什么?一二三木头人?”
沢田纲吉抱着蓝波头疼:“那有那么简单……”
山本武抱着几个梨子走了出来,招呼她:“小秋!你来了啊,要吃梨吗?”
稻川秋看了一眼,没答话。他又笑眯眯地补充:“我帮你削皮。”
她同意了。多汁的梨子应季时是很好吃的,如果有人削皮,当然更好吃。她自然地走进房子里,在沙发上坐下,山本武开始给梨子削皮,技术娴熟,很快薄薄的皮堆成小山,他切成小块推给她,她吃得便很高兴。
这时候她想起来山崎樋。……她实在不常想起某个人,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的名字都有点陌生了,可是山崎樋给梨子削皮的技术是很厉害的,比山本武还厉害一些,她翘了翘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