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已经发现了她很喜欢挼猫猫狗狗,除此之外,毛茸茸的脑袋也很受她的喜欢。上回她看似不经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他却精准捕捉到了她眼中一掠而过的欢喜。
投其所好、讨人欢心。
山本武只要想,完全可以做到极致。只不过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够让他这样低下脑袋,他也不觉得有谁值得他去讨好。
现在的话……
她果然没抵住诱惑,挼挼他的脑袋。
像是在揉一只德牧的脑袋,很舒服,最重要的是,他一点儿也不反抗,随便你摸。稻川秋恍惚了一下,莫名想到了上个世界的萩原研二,接着又摇了摇脑袋,那已经是上个世界的事了。
说起来也很奇妙。萩原研二喊她“小秋”。山本武也喊她“小秋”。
有时候听到相同的音节,居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差点以为又站在樱花树下。
“算了,”她说,“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不过是称呼而已。
山本武一迭声叫了她好多次“小秋”,直接让她对这个称呼免疫。不过倒也有一个好处:她对他的声音熟悉了很多,有时候远远听到喊声,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他。
对称呼纠结的还有沢田纲吉。他和山本武见到稻川秋的频率相同,自然也会对怎么喊她的名字感到苦手。
“医生……小秋……稻川……秋小姐……”
他混乱地念了好几个称呼,每出口一个,都偷偷觑她的感情,似乎要从考官脸上找出破绽作弊。
考官铁面无私,考生又笨得可怜,念到最后一个称呼时,他都没有得到半点儿提示。
他哭丧着脸,走投无路,直白地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稻川秋说,随便。
于是少年也叫她“小秋”,见她没有反对,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青涩、单纯、容易被看穿,稻川秋这样评价他,然后在心里回敬,小纲和小武。
……感觉像是三只小猫小狗聚在一起,怎么回事。
确认了称呼之后,大概认为他们已经是朋友,沢田纲吉来找稻川秋的频率逐渐提高,最后和山本武的齐平。
顺带一提,他进校医室的门,还分别有几个不同的阶段。
最开始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敲门,稻川秋跟他说进的时候,他才推门而入,还只探一个脑袋进来,像受到惊吓就会疯狂逃跑的兔子。
后来逐渐熟悉(主要是和山本武来得多了),他会直接推开校医室的门,然后和稻川秋腼腆地打招呼,“中午好。”
稻川秋也跟他说中午好。
沢田纲吉解锁了最后一种进门方式,是在一个黄昏。
“呼呼呼、呼呼呼、”
急剧的呼吸声,肺部收缩又扩张,挥舞着手臂、提腿狂奔,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像一列破破烂烂的火车,破烂的火车之前没想到自己能够开得那么快,一路丁零当啷地掉零件,把他脑子里为数不多的氧气全部都抽空,“咚”一声撞进门里的时候,他绝望地闭紧了眼:明明一路跑过来都没事,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平地摔!
他摔得狼狈,脸上灰扑扑地沾满了尘土,满面彷徨。
走过来的稻川秋没有马上低下身去看他的伤势,而是抬起头,不远处几个追着沢田纲吉而来的学生就在她的眼神中败退了。
“这废柴纲……!怎么突然有脑子了,还知道找人!”
“老大,要上去吗?”
“你傻啊!废柴纲不会告密,这个校医可不一定!不就是个值日…走了!你们几个废物,赶紧去打扫!”
为首的老大骂骂咧咧,领着几个小弟往回走。几人窝窝囊囊的其实并没有混混的气势,只不过是欺负欺负沢田纲吉。
往常沢田纲吉也确实很好欺负。
谁能想到,他这时候有靠山了呢?
“你的同班同学?”稻川秋问?
沢田纲吉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心虚地说:“是,岸本他们……对不起,我不应该来这里的,结果把他们也引过来了……”
虽然岸本他们跑了,但是如果他们没有顾忌校医这个身份,一涌而上,稻川秋也会被波及。
想到岸本的拳头,沢田纲吉牙齿发酸地嘶了一声,后知后觉自己刚才那一摔可不轻。
“他们为什么追你?”
“因为他们想让我帮忙做值日,但是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所以,所以我就跑了。”
他和稻川秋约好了今天放学的时候见面,说好了会给她带沢田奈奈亲手制作的磨牙棒——这是他发现她的喜好之后请求妈妈做的,她很喜欢。
放学的时候,他整理背包,满怀期待地踏出教室门,身后却传来声音将他叫住:“喂,废柴纲,看你也没什么事的样子。哥几个可是忙得很啊……这样,你帮我们把教室打扫了吧!”
沢田纲
吉回过头,岸本笃定了他会同意,已经开始和同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今晚的球赛可一定要去看,不然绝对会后悔的!这破值日谁爱做谁做,幸好有废柴纲,哈哈哈哈哈哈哈!”
“……抱歉。”
沢田纲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他只知道自己慢慢攥紧了拳头。
在肌肉与肌肉接触、互相使劲的作用力中,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体内的神经元彼此飞快地传递信号,这速度太快了,于是他的心比理智更快一步地出发——
“抱歉。我不能帮你们做值日。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
他说。
沢田纲吉很少……不,他从未曾与人有过约定。没有人给他机会去守约,没有人给他机会去期待,没有人给他机会去说,“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