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缨叫住她：“我就是太累了，现在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
“不行！医生说你醒来后还要做检查，不可以出院。”Evie不等柯明缨再说什么就出去喊医生了。
急诊室很大，这里除了柯明缨，对面病床还有一个年轻女生正在吊点滴。
她想下床，却发现四肢没什么力气。
第一次发现异常是在幼儿园大班，那时候她感冒发烧到39度，高温不下，吃药也没用。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她突然觉得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了一下，身边所有物体忽远忽近，接着快速缩小。
后来她被确诊为爱丽丝梦游仙境综合症，又称微视症，一种难以治愈的罕见病症。
顾名思义，发病时她仿佛会变成踏入奇幻旅程的爱丽丝，能感知到时空的扭曲和变形。
听起来是一个很梦幻的病症，还不会影响到寿命，但只有柯明缨自己才知道，那种光怪陆离的幻象多么令人窒息。
甚至，她一直认为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面临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算起来，这是她第五次发病，也是近六年来第一次。
这一次发病前毫无征兆，症状却是前所未有的猛烈。
回忆几个小时前，她在餐厅哭着让所有人退后，不要靠近她，她会踩碎他们。
当时所有事物在她眼里都是那么渺小。
是简熄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
她情绪不稳定，看不清他的脸，问他是谁。
他说他是简熄，他还说，看不清他的脸没关系，但她一定能分辨出他的声音。
简熄两个字就像镇定剂。
失去意识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简熄，我又变成爱丽丝了。
此刻，她望向急诊室大门。
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就在她暗独自消化心中的遗憾时，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出现在她的视野。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
果然是简熄。
六年过去了，他几乎没怎么变，依旧是印象中那个帅气的少年。
唯独和六年前不一样的是看她的目光。
以前的他虽然冷漠，但眼睛里看不到像现在这样的疏离感。
是啊，她变了，又凭什么觉得简熄不会变。
“我听我朋友说了。”她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送我来医院，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让他在医院待了这么长时间，她心里过意不去。
简熄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没有问柯明缨她生了什么病，而是语气淡淡说：“我在这里等你出院，送你回去。”
柯明缨连忙摆手：“不用，我和朋友打车回去就行，不麻烦你了。”
“你觉得这是麻烦？”简熄却像是在说另一个话题，但下一秒又突然回归正题，“现在是深夜，外面很难打到车。”
柯明缨又恍惚了，她在晕倒前听到简熄的声音明明是温暖的，为什么现在变得冷冰冰的。
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她刚刚说的“麻烦”两个字让简熄不高兴了。
然而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好再拒绝他的好意。
简熄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看样子是不准备出去了。
“我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你。”柯明缨没话找话说：“上个月你们队在英国赢了比赛，祝贺你。”
这几年她看只要看电视，看的都是体育频道。看新闻，看的都是体育版块。
隔着屏幕为简熄加油是她生除了芭蕾以外唯一的生活乐趣。
“谢谢。”
两个人既不像多年未见的同学，也不像从未忘记过对方的好友。
他们不约而同压抑着某种情绪，尽力维持表面平和。
柯明缨觉得继续闲聊也是寻找逃避尴尬出口的一种方法。
“你是来比赛，还是来旅游？”
“旅游。”简熄总是柯明缨问什么回答什么。
“哦……”柯明缨没想太多，“后面还有比赛吗？”
“下个月9号世界锦标赛。”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我明天唯一一场比赛，比赛结束后回国。”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每年都有好几场比赛吗？”
临近比赛还能出来旅游，看来他一定胸有成竹。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一直在关注他似的。
虽然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片刻沉默后，简熄似乎并没有要深究就这个问题。
“我和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创立了游戏公司，这两年公司逐渐步入正轨，未来的工作重心想放在公司上。”
原来简熄和她一样，过得很充实。
纠结片刻，她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今天在餐厅不是我对你朋友感兴趣，我是帮我朋友问的，就是刚刚和你一起送我来医院的那个朋友。”
“嗯。”简熄像是已经猜到，但他却不觉得柯明缨的解释多余。
他突然问：“你……结婚了吗？”
“没有。”柯明缨丝毫不带犹豫地回答。
“男朋友在国内？”简熄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柯明缨脱口而出：“我没有男朋友。”
随即，她才想起来六年前她给简熄发的那条信息，于是她又补了一句：“分手了。你呢？”
只有她一个人回答太不公平了。
“没结婚，没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