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仿佛给他们这段自儿时起的情谊打下烙印。
怀宁呼吸一滞,但面上不显,应下来:“你没问题的话,我也可以。”
闻言,柯遂点头:“那到时候见。”
看得出来,整个见面过程中,对于她,对于她的回答,甚至对于她和他的关系如何被圈内人得知,他抱着的都是一种随意到可有可无的状态。
他们这样,好像还真的挺适合来场友情修复。
怀宁想笑,苹果肌却苦涩到紧绷。
真的可以有修复这回事吗?
也可能他只是想还人情,顺便走个过场。
思绪翻飞,最后理出一条清晰的线。
至少,自己最近实属低迷期,趁此打开知名度,未尝不是好事。
可这突如其来的机会也让怀宁开始认真思考,假若往后重现今日状况,而那时,若连根供人喘息的稻草也没有,她要怎么办。
她还要待下去吗?
或者说,她适合吗?
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只要文字便可起到催眠作用,眼皮很快开始打架。
怀宁又一次梦到苏城的四月。
那个人间芳菲尽的春天,十七岁的少女背一只淡蓝色书包,裙摆扬起,翩翩蝴蝶一般穿过小巷,停在一座小院前。
“妈妈,我提前……”
她推开门,因院内狼藉顿在原地。
父母齐力种下的海棠不复往日繁茂,枝条弯身,花瓣散落点缀于青色石板边缘,杂乱水痕变成沉重的黑。
怀母手提行李箱,穿戴整齐,分明是要出远门的模样。
要离家的同样包括刚知晓的怀宁。
“宁宁,我给你收拾完行李了,检查一下有没有少,生活用品不要管,我给你买新的。”
怀宁怔然,迈不动步子,只喊:“妈妈……”
“妈妈带你回青城。”
怀母牵起她的手,弯腰注视怀宁。
眼线在褶皱处晕开,湿意是流过泪的象征。
“跟不跟妈妈走?”
怀宁无法拒绝一个极少流泪,极少脆弱的妈妈。
火车鸣笛吵醒她两次,断断续续睡着又醒来,终于在天亮时到达青城。
怀宁在十七岁时离开了出生地苏城。
——
“我当初走的匆忙,所以我们就断了联系。”
要满二十七岁的怀宁对着摄像机笑,看上去却有些伤感,弧度不似往常大。
今天是《朋友错过》先导片的录制,地点是自己家里,六位常驻嘉宾分开回答来自节目组的问题,两天后所有人飞去第一个录制地,开始为期二十天的旅程。
与其他综艺不同,《朋友错过》奉行时效性的准则,节目边录边播,时不时会有四人或两人直播,最后一期全员参与收官直播。
先导片录制之所以要求分开,是在为之后的猜测互动环节做准备。
简单来说,对于具体哪位和哪位是彼此错过的朋友,观众们还未知晓。
如此,六人齐聚录制现场前,用选项猜测来打乱关系来获得流量和讨论度的方法便能起效。
工作人员接着提出第二个问题:“中间没有联系过吗?”
怀宁摇头:“没有。”
现场陷入一阵静默。
监视器后的颜笑提醒怀宁继续说下去。
工作人员适时开口引导:“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吗?”
怀宁的双手绞在一起,“互相错过五年,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比起机会,更怕的是发现关系其实已经无法挽回。”
也怕自己不再是自己,他不再是他。
怀宁仍笑着,带笑面容却因她此刻的话而增添悲伤色彩。
“请用几个形容词描述一下你这位朋友。”
耳麦里电流刺啦。
“怀宁老师不要太明显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柯遂老师的词。”
怀宁脸色未变,“细心,很守时,说到做到。”
最后一个问题。
“来参加节目前,有预想过结果会如何吗?比如两个人重归于好,还是仍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值得深思的问题。
怀宁想了想,诚实吐字:“我不知道。”
人生在世,最忌讳半路开香槟,怀宁有过领悟的惨痛经历。此外,最好也不要抱有希望与憧憬,平常心地面对一切,自然会很轻易接受那些本无法接受的事物,并且甘之如饴。
抛掉安稳生活,颠簸一路,提一只行李箱,从苏城到青城,重新入学适应的日子。
毕业迷茫之际,新鲜感与向往之心双重加持的诱惑,一朝入戏,不得已扮演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只差一步之遥斩获最佳新人,无数冠以天赋的头衔被旁人加持在她身上,又一个个摘下。
这些经历,无一不是在告诉怀宁:你不要对自己,对自己的人生抱太大期待。
——
“那今天的录制到此结束,怀宁老师好好准备,期待两天之后的见面。”
工作人员收拾好器材,离开时对怀宁打招呼,怀宁笑着招招手,捡了件外套穿。
“不要笑了,小公主人设太落俗,找到今天的感觉,综艺结束之后我给你换新路线。”颜笑伸出手指将怀宁的嘴角往下拉,继而端详她这张脸:“过两天先导片播出买个卖惨热搜预热。”
说罢她环视一圈,注意到冰箱上仍贴着三年前年份所属的生肖:“不过我看,你这也用不着卖,连着三个除夕一个人过。”
“还是早点进组好,至少有人陪。”颜笑疑惑:“我记着你就刚进圈那阵忙,怎么现在也没时间回家找父母?”
“他们都不在上京这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