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女生都不喜欢跑步,其实不报也是可以的……”
体委笑嘻嘻,得逞似的越靠越近,怀宁座位靠外,只好默默把身子往左移,打断他的话说了句好。
她心想,大概人不齐真的让他很苦恼,不然怎么会这么高兴。
于是她一口应下。
“他说有几个项目人不够,问我能不能参加。”省去大半,怀宁只捡了她认为最重要的讲。
听完很是简短的前因后果,柯遂依旧不解:“你想跑一千五百米吗?要连着四圈不能休息。”
怀宁摇头。
“那很简单。”
柯遂让她明天告诉体委。
“可已经报完了,好不容易填满人数,他看着很高兴,我这样不太好吧?”
她纠结不愿的表情变化,被柯遂看在眼里。
不太想,但可以满足别人的期望。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他知道,可这会儿他忽然就有点不高兴。
那天后续是,柯遂尽职尽责地带着她跑了一个完整的一千五百米。
像初三那样,此后每个放学后的一千五百米,他都会陪她一起。
相似的场景与人,让怀宁莫名对那两个小时的枯燥运动多了一丝期待。
两圈后,气喘吁吁的怀宁来了一次相似的耍赖,躺倒不肯再起来。
“累了?”柯遂果不其然停下来,坐到她身边。
怀宁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嘴角出现浅浅的笑容。
半响,没那只熟悉的手拉她起来。
柯遂双腿分开,望向因为夜晚不再全然蔚蓝的天空,唇闭得紧紧的。
“柯遂,你怎么了?”
怀宁敏锐地发觉他有些不对。
“累了的话,下次就不要随便答应别人的要求。”柯遂拍了拍掌心,语气不带情绪明显:“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你无条件地为他们着想,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只是随口一句话而已。”
你能不能多考虑自己一点?
柯遂停顿几番,最终没能说出能解释他突如其来的行为,最堂而皇之的借口和理由。
因为这些天看下来,怀宁不仅没有被动的不适感,反而话和笑有些格外地多。
因为他心里想的是: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因为他还在不开心。
想她不要为除他以外的人过度考虑着想,这太过厚颜无耻。
柯遂不会说更重的话,怀宁不会进一步大声质问你哪里觉得我不好。吵都吵不起来。
却没完全收场。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在回家的路上相对无言了一阵子,先低头的是柯遂。
“我们要去哪里?”
怀宁被柯遂从教室后门叫走,他轻握住她的手腕,逆行在临近上课急着回到班级的人群中,楼梯一节节往下,每一步都像踏在心里。
柯遂领她一路到了操场。
他们有几天没来到跑道上,怀宁以为他是要继续带她跑步。
“还有一节自习,不上课吗?”
手臂被带着抬起,轻晃两下,怀宁收回注视柯遂的视线,看向他指的方向。
要放学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不会有人逗留,因而错过终生难忘的粉色晚霞。
云层染上绚丽的瑰色,同浅蓝色天空融成漂亮的红、橘、黄,三色交叠,视网膜仿佛也残留久久不散的光影。
“怀宁,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你不要太过在意关心别人。”
他那天大约就是说了这些类似的话。
掺几分真,也掺几分假。
不太清楚了,唯独记很久的是——
“柯遂,你还好吧。”怀宁出声,小心试探:“叔叔阿姨和好了吗?”
柯遂怔了下,转过去看她。
久居外地的父母难得回到苏城,一向感情不错又情绪稳定的他们不知因为哪方面的误会在吵架,闹到离婚这类重大字眼上。
柯遂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却没发觉怀宁是从哪里看出的。
女孩子侧脸被光笼罩,扑闪的睫毛卷翘,好似蝴蝶飞舞。
她并未刻意去看他。
甚至连“我想你转移注意力,放学后拉你去操场跑步,有好一点吗?”这种体现付出程度的句子都不讲。
懵然无知,恐怕连略显讨好的行为都不自知,全是出自下意识的行为。
那一刻,心中有什么骤然落下,柔软的事物砸出回声,既轻又重。
后来,见不到她翻来覆去的深夜,柯遂会回想,相识十多年,牙牙学语到青稚少年,特殊是从何时起的。
很多次都没有答案,照顾关心她,像具有可溶性的慢性药丸,一天天,一年年,早已溶解开,深入到他的一言一行中。
如果非要有一个准确时间点的话,现在想,他大约是从那时反应过来的。
——
回忆到这里的柯遂抬起头,对着屏幕说:“逃课可能是会让心情变好,但你们有还在上学的尽量不要学。”
—逃个课怎么就笑成这样?
—想到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了。
—因为是和怀宁一起逃的课呀。
—逃课去看夕阳,有点浪漫。
—老师发现就老实了。
“有没有被发现?”
怀宁扬起唇角:“不仅发现,还进行了一场深刻问话。”
那天真不巧。
查勤小组每隔十天半个月才点一次名,头一次且唯一一次不在班内,他们破天荒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