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旖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可心却像是被重重地拽着，不断下沉。其实，她原本就未曾对宁白芷抱有任何期望。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会转告程臻天，你会给他钱的。”她平静地说道。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一阵怒吼。
“你疯了吧，程旖！果然所有人都说你是个白眼狼，我对你真的是失望透顶。”
还没等程旖来得及回应，宁白芷就气呼呼地直接挂断了电话。那架势，就好像多跟程臻天和程旖这对父女沾上哪怕一秒钟的关系，都会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若不是宁白芷的新婚丈夫问起这件事情，她肯定是连这通电话都不会打的。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一滴清澈透明的水珠从程旖的脸颊滑落，沿着屏幕滴落在床单上。程旖伸手抹了一把那冰凉的眼泪，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愤怒像是被困在心底的野兽，找不到出口，还有对这一家人深深的无力感，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她死死地笼罩着……
痛苦如同潮水，绵延不绝。她一向厌恶向他人袒露自己的脆弱。但是，她紧紧咬着牙关，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向程济帆妥协的！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后，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公关那边打来电话向她汇报最新的进展，语气里也透着一丝惊讶。
“一夜之间，那些帖子全不见了。这得多少人通宵达旦操作啊，又得花不少钱了……”
程旖刚睡醒，脑子还迷迷糊糊的，一时没能理解这话里的含义。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残留的睡意已经被风吹得干干净净。
“所有帖子都没了？”她问道。四年时间一晃而过，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春日，许平安不经意间问起，“你为什么会想学武术？”
程旖昂首挺胸，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标准的好学生姿势，脸上满是期待憧憬，“想要成为大英雄，保护我的朋友！想要打跑坏人！想要长高，想要变得很厉害！”
“想成为大侠？”许平安总结了一下她的回答，白衣白裤，笑得温柔可亲，阳光照在他的深邃面容上，英俊过人。
程旖非常用力地点头，鼓足干劲准备开始成为大侠。
再辛苦的练功，她都准备好了！
许平安笑了一声，不留情面地泼冷水，“遇到坏人最好是跑路喔，遇到什么都上去出头，那是笨蛋才干的事情。”
程旖坐在椅子上，茫然地望着许平安，极为缓慢地消化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她身上的精气神颓靡下去，垂头丧气，又有些不甘心，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是，变得强大，不就是为了有保护别人的力量吗？”
少女的眼睛总是天真赤诚，没有经过磋磨，切开成年人的权衡，直指那颗麻木许久的心。
“老师，如果遇到什么都坐视不理，那么强大和弱小，又有什么区别呢？做好事，不是值得赞扬的事情吗？”
许平安避开了程旖的目光，看着阳光下的浮尘，“你可以找警察。有事找警察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许多次。”
“我找了，但是他们说管不了，我只能自己努力变得强大，去保护想保护的人。”
她低下头小声绞着手指嘟囔，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难过，“我既然看见了，就不能当做没发生过，哪怕这几年没有重演，我也要有保护他的力量，不能再让人欺负他。”
声音很轻很微弱，像是这春日里一缕暖风，偏偏能破开冰河，吹化雪山。
许平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本想背对着程旖来最后的刺耳真言，却看到楼下的一道身影动作一顿。
橘红色的少年宫，淡绿色的行道树，白色的街道，少年一身灰黑亮眼又醒目，像是巍然远山，挺拔向上，野性昭然。
许平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之前没有问过的问题。
猛然回身，看向程旖。
“等等，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程旖以为许平安回心转意，答的很是详细，“刚刚陪我来报名的男孩子，他叫傅淮之。”
“他是非常好的一个人，温柔，善良，富有同情心，慷慨大方，博学多才。”
程旖说了一大堆好话，能想到的好词全部翻了出来，但是许平安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直愣愣看着面前的女孩，有些不可置信。
“你，真的不是他小姑姑，或者什么年龄小辈分高的长辈？”
程旖有些困惑，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说她不好，只能从事实层面上回答这个问题，“我和他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啊。”
至于小姑姑什么的，程旖想到傅淮之家人的过去，选择了闭嘴。
他们家的故事，傅淮之一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那她就会保守秘密。
许平安咽了咽口水，扶着窗台稳住身形，内心汹涌澎湃，不知如何是好。
“嗯，现在可以推进律师流程了。毕竟证据已经保留，起诉他们就是最好的惩罚。”
程旖应了一声“好”，自己动手点开去搜，发现果真如对方所说，那些帖子全都消失不见。那么多抹黑的帖子，一夜之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搜那些发帖子的账号都是查无此号。
就算那些人还想再兴风作浪，可只要触发到关键词就会被删掉。这种从源头上把所有恶评都掐灭的操作，不但需要一个强大的公关团队，而且估计得花费几百上千万的费用。
会是谁做的呢？程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楚远洲。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楚远洲不管怎样都应该先打电话告诉自己一声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