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逸雪阁多好啊,谋的都是天下事,跟家里的男儿也没什么区别了!”
杨家姐妹的话语将徐复祯从回忆中拉回来,余光却见方才一直不屑加入谈话的沈芙容一脸意动。
沈芙容前世不会进了逸雪阁吧?
徐复祯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记得前世承安郡王府的下场了,不过若是沈芙容进了逸雪阁,那八成是要受牵连的。
成王上位后清洗了很多异党,前世她不知道便罢了,这一世她认了郡王妃当干娘,她不想让承安郡王府出事。
徐复祯伸手覆住沈芙容的手背,正欲开口,却听得身后一阵悦耳铃音响起。
循声望去,一个身穿朱红色云鹤纹纱裙,头戴红宝金钗的妙龄女子款步走来。
她生得修眉凤眼,琼鼻丹唇,五官精致得像一尊玉雕,那飞扬的眉尾却透出一股鲜活的傲气来。
饶是徐复祯自小便被人称赞绝色,乍见来人也移不开眼睛:她的美已经不是单纯的外貌肌肤所透出的秀色,而是举天下膏腴滋养出的华贵又骄傲的绝代佳人!
就这一愣神间,来人已走到近处。
沈芙容拉了一下她:“公主来了。”
待文康公主走至面前,席上诸人忙起身行礼,道:“见过殿下。”
文康公主微笑着摆了摆手,道:“都坐吧。”
她先是对沈芙容道:“芙容,你们姐妹来京城也快三个月了吧,可还适应?”
沈芙容忙道:“自然是适应的,京城比真定繁华得多了。”
文康公主又是一笑,这时才将眼神投向她身旁的徐复祯:“这个姑娘好生俊秀,怎么从前没有见过?”
沈芙容忙又道:“这是我母家的表妹,姓徐,闺名复祯。现下寄居在长兴侯府。”
话音落下,徐复祯便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朝文康公主施了一礼,道:“徐复祯见过公主殿下。”
文康公主闻言复又打量了她一眼,这才道:“免礼。你是秦宗之的未婚妻?”
徐复祯心中暗自纳罕,怎么人人都知道她和秦萧的婚约?当着公主的面也不敢造次,只能笑着应是。
文康公主道:“来,跟我喝一杯。”
话音落下,身后的侍从忙呈上红木托盘,另一名侍从上前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恭恭敬敬递了一杯给文康公主,复又将另一杯递给徐复祯。
徐复祯接过那腹深口宽的狩猎纹六曲花金杯,她虽酒量不佳,但这是文康公主赐的酒,推脱不得,只好仰头饮尽了。
文康公主笑了一
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转头走开了。
沈芙容有些羡慕地对徐复祯道:“你可以啊,公主都没跟我喝过酒呢。”
徐复祯勉强朝她笑了笑。
那酒液入喉清甘馥郁,坐下后却觉得辛辣之气沿喉咙直下,此刻胃里都是翻腾的灼烧之感,脸上似乎也热腾腾的。
她在席间坐了一会儿,那胃中那翻腾不适之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甚了。
她悄声对沈芙容道:“我想去趟更衣间。”
沈芙容招手唤来后头侍立的婢女,让她带徐复祯去更衣房。
公主府里回廊环绕,徐复祯跟着婢女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更衣房。
门一关上,徐复祯立刻忍不住伏在净手台上呕吐起来,将那杯酒液伴着席间所食的珍肴异馔一并吐了出来。
直到吐无可吐,她才觉得腹中舒坦了许多,只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只好在更衣房的春凳上坐了一会。
那酒劲实在是太烈,她坐在凳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了些,于是起身推门出去。
方才领她过来的婢女却已不见踪影,徐复祯左右望了望,均不见有侍从的身影。她怕沈芙容等急了,于是照着方才过来的记忆往回走。
公主府连廊交错,院落布局与寻常人家不同,加上她方才饮过酒本就晕乎乎的,走了好一段竟然没有回到方才的席间,而且还迷失了方向。
徐复祯本想找个侍从领她回去,可此处竟然一个人影也无。行至廊庑尽处,入目是一座栊翠的假山。
正午的日光投射到她身上,令本就有些微醺的她一阵眩晕,这才意识到自己误闯入了庭院深处。
她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忽然听到假山后的凉亭上有人声传来:
“兴元府通判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徐复祯心神一凛:兴元府通判,那不是王今澜她爹吗?他跟文康公主有联系?
她改变了掉头回去的想法,悄悄地靠近假山,想听一下他们在说什么。
“兴元府不是问题。现在万州……什么人?”那头的人声音调忽然提高。
徐复祯暗道不妙——她方才走动时不小心碰落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这细微的声音都能引起注意,他们的警惕这么高吗?
那头一道清朗的声音道:“我过去看看。”
徐复祯心中叫苦不迭,这假山不大,没有能藏匿的地方,那头的人只要绕过来就能发现她。
虽然她没听到具体的内容,可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机要政事,倘若被人发现了,非但文康公主不会轻易放过她,只怕还会连累承安郡王府。
情急之下,徐复祯连忙掉头走回方才的廊庑,身后脚步声渐近,即将绕过假山——
她来不及思考,推开第一间屋子的门便闪身躲了进去。
待关上门,她才下意识地观察屋里的状况——这是一间又长又窄的屋子,东边放着一张生尘的黄花梨书桌,靠墙堆着一些几案条凳,身后是一架蒙了尘的金漆点翠琉璃屏风。
好在屋里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