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锦衾披衣起身,赤足踩在地板上。
凉气自地板传入足底,她却浑然不觉,径直走到桌子边上斟了一杯冷茶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腹中的冷意令她精神一凛,彻底清醒过来。
她又梦到前世的事了。
关于姑母故去的这段记忆一直是她不愿意去回想的,很多细节她都忘了。
可是,方才的梦里那些细节却像走马灯一样清晰地闪过。
姑母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是因为不愿意原谅她,还是有人不让病重的姑母见她?
像她这种隔三岔五要看大夫的,生病以后王今澜不让她看大夫、把她挪到久无人居的杂物房、她心存了死志,也捱了两个月才病逝。
姑母身体那么好,平常连个头疼脑热都很少有,为什么病了不到三个月就故去了?
就算是病来如山倒,姑母离世前怎么可能不先安排好她的出路?
有姑母在,秦萧是不可能如愿纳她做妾的。
难道说……
“砰啷——”
徐复祯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睡在外间的水岚被碎瓷声惊醒,连忙披衣起来查看。
只见小姐身着素衣立在桌边,神色苍白,手上还保持着拿茶杯的姿势,那茶杯却早已跌落地板四分五裂。
“小姐!”水岚惊呼道,“你要喝水怎么不叫奴婢来!”
她忙拉着徐复祯回床边坐下,又匆匆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徐复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把那个可怕的猜想从脑海中甩去。
她一定是疯了。
徐夫人可是秦萧的亲娘。
秦萧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为了纳她进门就害死自己亲娘。
第23章
徐复祯重新躺回了床上,却不敢再合眼。
她生怕再睡过去又梦到前世那些黑暗的日子,更怕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的重生只不过是一场幻梦。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徐复祯听到水岚唤她的声音:
“小姐,醒醒。”
徐复祯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睡了过去。
外头的朝阳斜斜地打进室内,原来已经天亮了。
徐复祯哑着嗓子道:“什么时辰了?”
水岚道:“卯时过一刻了。”
徐复祯掀开被子坐起来:“怎么不叫醒我?”
今天是九月初五,按惯例要给王老夫人请安的。只是王今澜的事令王老夫人很没面子,她干脆直接免去了孙辈的请安。
饶是如此,徐复祯平时也不会睡到那么晚。
水岚道:“小姐昨夜没睡好,奴婢寻思让小姐多睡会儿,反正也不用去请安。”
徐复祯扶了扶额,果然现在脑子还有点不清楚。
她对水岚道:“你让人去跟夫人传个话,说我今日身子不适,下午不去兴和堂理账了。”
水岚应声是,出去派了人传话,又回来服侍着徐复祯梳洗了。
锦英已经布好了早膳。如今已近深秋,今日的早膳是一碗鸡丝虾仁粥,一碟细果花糕,一盏玉露脆秋梨。
徐复祯在桌前坐下,端起盛粥的瓷碗,拿起银匙搅了搅,舀起一勺粥刚要送进口中,手却不受控制地一抖,粥水洒在了裙面上。
一旁的锦英连忙拿起帕子替她擦拭裙子。
水岚忙接
过瓷碗,半蹲在徐复祯身侧道:“小姐,奴婢喂你吧。”
她看着小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疼极了,小姐昨夜肯定被世子吓坏了。
世子昨晚真是太可怕了,这样一对比,连那个讨厌的霍巡都顺眼了不少。
徐复祯不知道水岚的小心思,她就着水岚的手吃了两口粥,只觉得食不下咽,便轻轻推开她的手,道:“我不吃了。你跟锦英分着吃掉吧。”
水岚无奈地和锦英对视一眼,只好放下瓷碗,扶着徐复祯回内室休息。
徐复祯由她扶着在榻上坐下,却感到四周发冷,于是道:“水岚,去把窗关上。”
水岚疑惑地看了一眼窗户,道:“现在天气凉了,窗户早晚都是关着的。”
她想到什么,忙伸手探了一下徐复祯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连忙叫道:“锦英,别吃了,快去请大夫!”
徐复祯重新又躺回了床上。
徐夫人听了消息也放下手中诸多庶务来了晚棠院,候在一旁看胡大夫给她诊脉。
胡大夫对府里这位小姐已颇为熟悉。
每隔一两个月她总有些不适,其实不外是些小毛病罢了。偏偏侯夫人又极为重视,回回都寸步不离地问东问西。
不过他倒是极为乐意过来看诊。
他所坐堂的医馆是长兴侯府的产业,每回来出诊,侯府给不少诊金不说,掌柜的还会额外加一笔赏银。
这样好的差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胡大夫取过纸张,在上头龙飞凤舞地写下药方递与药童,又对徐夫人道:
“小姐这是夜间受了凉,秋季又是燥邪正盛之时,服过方剂,好好养两日便好了。”
徐夫人谢过胡大夫,派人送了他出去,这才对水岚和锦英道:
“你们二人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你们都不看顾着些,难道指望我在兴和堂时时注意着姑娘的身体?”
水岚和锦英低着头不敢言语。
徐复祯伸出手拉住徐夫人的手,道:“姑母,不怪她们,是我自己不注意。”
徐夫人无奈地看着她:“你呀,就是太骄纵这些丫头了。我听说昨儿你去宗之书房,两个人吵架了?宗之还砸了东西?”
锦英抬起头欲言又止,徐复祯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她重又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