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在场所有人却噤若寒蝉。
霍巡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废物!竟然要让她这么瘦弱的身躯去挡刀!
“都滚出去!”
宫人们忙不迭鱼贯而出。
他从血泊中站起身来,走到跪在屏风旁的王今澜面前。
两个强壮的内侍押着她,地上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王今澜脸上沾着刺目的鲜红,正一脸无所谓又挑衅地看着他。
霍巡红着眼睛怒视着她。
若非要留着她的性命审讯,他现在就能把她碎尸万段!
他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王今澜眼冒金星,当场昏了过去。两个内侍连忙把她拖了出去。
霍巡胸口剧烈起伏着,腿上却一软,双膝跪在了地上。
他的祯儿……
他茫然地望向龙床的方向。
小皇帝已经被抱走了,只有太医们围在床边给她止血。帐幕低垂,他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看到地上那一滩刺目的血泊。
霍巡恍惚地转过头,环视着这间鎏金重檐的殿宇,泛红的眼眶已不自主地落下了两行眼泪。
他以为来日方长,可以跟她好好地磨合。倘若早知会有这样的事,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皱一下眉,流一滴泪。
早知如此,那日他应该早一点去接她,早一点向
她低头,早一点去查那王今澜。
只差一刻,只差一刻,他就能把她救回来!
霍巡崩溃地将拳头重重砸在那扇金丝楠嵌大理石座屏上。
沉重的屏风应声轰然倒地,在寂阔的殿内发出沉沉的回响。
第142章
耳边的嘈杂似远又近,渐渐徐复祯已听不清那些人声,万籁汇成磅礴浩渺的鼓噪之声,密织成网的滂沛弥天卷来,直把天地都要颠倒过来。
苍茫无边的黑暗里,她的五感反而更加敏锐起来。
冰凉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脸上。
有人在为她而哭吗?
徐复祯努力地睁开眼睛。
黑,真黑啊。
她还不能视物,先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滴。原来那不是凭吊她的泪,是屋檐漏下来的雨水罢了。
她坐在原地愣了很久。
漏雨的屋子,似乎是不该出现在她身边的。
不过……遥远的记忆席卷上来。
徐复祯环顾四周。
木门紧紧关着,隔绝了所有的光线。这样深沉的黑暗里,她却能把屋里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狭窄的空间里摆着一床一桌一椅,角落还堆着些许杂物,弥漫着深重的霉气。耳边的鼓噪是滂沱雨声,这是一个夏秋之交的雨夜。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场景翻涌上来,就可以迅速让人想起那时的处境。
徐复祯抿紧嘴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就算重回前世的困境,她也无所畏惧。
她从床上站起来,在潮湿的地面上走了两步。再一回头,却发现方才躺着的地方仍旧躺着一个少女,乌黑浓密的发衬得一张素面小巧而苍白。
徐复祯讶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半晌才自嘲一笑。
她这一回,连借尸还魂都算不上。
《度人经》说人死后心念未平则会困于宿世冤结,难不成她回到前世当了一缕游魂?
她看到桌上放着一个陶碗,便伸手端起来,入手沉甸甸的触感,里面盛着几乎未动的稀粥。
真是奇怪,能拿动陶碗说明她也不是游魂。
在徐复祯还没搞清状况时,她的动静已经吵醒了床上的少女。
“水岚,是你回来了么?”那少女睁着晶亮的眼,对着她喊水岚。
徐复祯意识到她在黑暗中是看不清自己的。
“别去求王今澜了。就算请来大夫,我也不治,我宁愿一死。”轻淡缥缈的声音说着决绝的话。
徐复祯想起自己一直是宁为玉碎的性格。
可她如今看来,前世的困境并不是多么无解的局面。至少跟她经历过的权斗相比,这困局简直不值一提。
她是飞出了笼子以后才意识到天地多广阔,而那困住她的笼子是多么脆弱。
徐复祯决定帮前世的自己也打开牢笼。她应该自由地飞翔,而不是做一只困在牢笼里的金丝雀。
她上前摇少女的肩膀,试图振聋发聩地点醒她:“死有什么用?除了让你的仇人快活,让杀了你姑母的人逍遥法外,还有什么用?你要振作起来,给你报仇、给姑母报仇。”
她说着忽然自己先湿润了眼眶。
她重生之后做的再多事,不过都是防患未然罢了。真正的仇在前世,只有惩治了前世的仇人才能叫报仇。
少女被她摇得头晕目眩,茫然道:“报仇?我怎么报?我这样的境地,除了死还有什么法子?”
徐复祯道:“你可以先离开长兴侯府。”
出府对她来说是很简单的事。只要她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她都能去。
可是少女却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般苦笑:“怎么离开?就算出去了,我又如何安身?秦萧来找我,我该怎么躲?”
徐复祯沉默了。
前世的她,真是什么都没有,还拖着一副羸弱的身子。
真叫人头疼。
“你别管了,我来给你想法子。”她端起桌上的陶碗,搅了搅已经冷掉的稀粥,舀了一勺递到少女的嘴边,“你现在先把身子养好,不许自暴自弃。”
少女拼命地躲,不肯接受她的喂食。
徐复祯恼起来,将碗“啪”地放在桌子上:“你怎么这么任性!什么时候了还挑食!”